第三十章 拜师
宋隐刻意放轻脚步走过去,从白逸背后探过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白逸穿了青色的对襟窄袖长衫,手里拿了一根钓竿,正伸向宋隐家中的石质观景池,那山石池在宋府一角,白逸就对着那角坐着,很像受了气似的,显得有些滑稽。
被宋隐拍了肩膀,白逸手里一紧,那鱼钩就被拽了出来,好巧不巧,正好挂着一条鲤鱼。
宋家的山石池里养的倒不是锦鲤,只是普通的鲤鱼。从前宋有道觉得那锦鲤中看不中用,所以换成了现在的样子。
“师父这是…?”宋隐犹豫着问。
“我闲着也是闲着,”白逸指指那条扑腾的鱼,“今晚就吃这个。”
宋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鲤鱼正在钩上挣扎,到了此时仍有力气扑腾,看来也是鱼中佼佼者,宋隐亦点点头,拉长了声音“嗯”了一声,“此鱼定肉质鲜美紧实,不愧是师父。”
正说着,俩人头上一人挨了一记,“白逸,我让你找点谁做,没成想你倒是惦记起我家的鱼来了。”
宋有道又转向宋隐:“还有你,你又在这里干甚?”
宋隐目光飘向别处,这时候最好不要言语,否则就会迎接长篇大论了,宋隐左边的手也拽拽白逸的袖子,挤眉弄眼示意他不要讲话,这可是经验之谈。
但显然白逸没明白,“小隐这是怎么了,怎么看上去…不太聪明似的?”
宋有道一脸勉强,“快去拜师礼吧。早点完事得了。我瞧着这拜师礼也是多余。”他说完甩了袖子走了,留下宋隐和白逸两个人。
“师父,请。”宋隐反应很快,顺手摆了个请的姿势,笑得很乖。
拜师礼很少有在晚上举行的。且要有赞礼、赞者、司者。只是宋家没那么多讲究,且拜师不比其他的事情,师徒的关系相对来说还是朴素的,心仪成礼,辅以束修而已。
两人来到正堂,白逸坐上主座,宋隐在厅堂里站定,随后也郑重跪地,叩首三次。
“没有司者,小隐自己来念。”她直起身子,“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宇,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再加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三加曰: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白逸便将她扶起。“世间少有收女弟子的师父,小隐在此再谢白先生。”
白逸见她站定,便走到门前,遥望远处月色:“从前亦有愿拜我为师者,可我不愿。有的人不够聪明,有些人太过圆滑世故。”
“不过小隐,我当你师父,可不是因为与你父亲是故交的缘故。我大盈如今是金玉其外,实则暗疮横生,”他说到此处叹了口气,看向宋隐,“你若是个男子,定能成一番丰功伟业,非是女子不可成就事业,只是身为女子,免不得处处掣襟露肘。”
“徒弟知晓。只是并非没有可能,对吗?”她迎着月色看向白逸,后来过了很多年,他仍记得宋隐的这道目光。
虽是问句,但白逸知道她已有答案,“自然是有的。”他笑着回答。
“徒儿备了六礼束脩。”宋隐恢复了往日里看人笑眯眯的模样,转过身去将方才就放在一旁的盒子打开,里面规规整整的放了芹菜、莲子、红豆、红枣与桂圆,又打开另一个略大一些的油纸包,此为晒好的干肉。白逸倒也不是没见过这些,只是不知具体是何意。“小隐可知这些是什么意思?”
宋隐点了点头,“芹菜,即是寓意为业精于勤,莲子呢寓意苦心教育,”她一边说一边指。“红豆是寓意红运高照,红枣寓意早早高中,”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桂圆是功德圆满之意,而这腊肉就是徒儿一点心意。”
宋隐提着这些举到白逸面前,“请师父收下咯?”
“这肉不错。”白逸举起那串肉端详一番,言下之意就是:找个时间把它做了。
宋隐点点头,“过几日让厨房的陈伯帮你把它入菜。这肉下酒定不错。”
白逸哈哈大笑:“好你个小隐,待你及笄,咱们师徒俩一定得喝上几杯。”“那就一言为定。”宋隐打了个响指,拉上白逸的袖子,“我们去吃饭罢,不要让他们等着了。”
正朝外走着,却见宋父又匆匆忙忙换了太医服制,风风火火从后面院子走出来。
宋隐拉住一旁跟着出来的小厮:“这是?”
建庆帝为人专情,于杨皇后自幼便相识,伉俪情深,后宫几个妃子自觉无趣也罢,生性随和也罢,平日里也就诊诊脉,没有什么下毒、陷害这种腌臢事,也用不着宋有道这个太医令出马。
看来是出了大事了。
那小厮一脸苦相,瘪了瘪嘴:“哎呦我的老天爷,那国子学是又出事了。”
宋隐板了板脸,虽然她平日随和爱笑,但却不喜人太过夸张做作,拎不清正事。
那小厮忙敛容:“是程伯侯家的公子,不知怎么也从马上摔下来,听闻今日摔下马后立刻晕了,那程伯侯赶过来见了满地的血,差点也当即晕过去。”
到底是马的问题,还是人的问题呢?宋隐皱了眉想着。
白逸拍了拍宋隐:“这便是上京城。”
“朝堂只会更甚于此。”他目送着宋有道离开,长叹一声。
“宋隐已有准备。”他也看向宋有道离开的地方。“今日我去林怀笙处,得知他是有意纵容,这才将腿摔着的。”
“他告诉你了?”白逸看向她。
宋隐叉腰:“我猜中的。如果没猜错,或许伤林怀笙的,与那程家的小少爷也许是并非同一人。”
“若说林怀笙此次是意外,那接连又伤了一人,圣上就要查了。”宋隐接着道:“至于查到谁,那便不一定了。”宋隐眯了眯眼睛,“林怀笙平日为人谦逊大方,又是文武齐才,这人呀,若是与和自己差不多的人相比,比不上时难免会心生妒忌,而与那高天之星比,便只有仰望的份儿了。”
“不过我说师父,这活不会落到您头上吧?”
白逸本来是个看客心态,闻言警惕地看了宋隐一眼:“你这小姑娘,不要乌鸦嘴。”
“唉——”宋隐学着他方才的模样长叹一声:“放眼这上京城哦,怕不是只有你一个闲人。”
正说着,门外边传来了马蹄声,紧接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内侍小步走了进来,见到白逸,站直了身子,拉长声音开口:“传皇上口谕。”
白逸扫扫袖子跪下,宋隐瞥到他一脸不情愿,看样子是嫌自己的衣裳被地上的土弄脏了。
那内侍因着要大声宣旨,声音显得比平常尖细:“奉皇帝口谕,白逸补大理寺少卿一职,需查清国子学坠马一事。”
“臣领旨。”
“大人请起,”宣完了口谕那内侍便扶起白逸,“若无旁的事,咱家就退下了。”
“有劳陈公公。”白逸扯出一个假笑,宋隐站在一边看着,双手抱胸,歪着头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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