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杨皇后
宋隐见他走了，不多做纠缠。她踮起脚来，瞅了眼不远处的日晷。
罚站的时间已经过了大半，尚还剩了一刻钟，她便也起身朝文渊阁走。
穿过葳蕤花影，回到文渊阁漆楠木制成的门口，那里面正传来书声。远处拐角来了个隐隐绰绰的人影，宋隐赶忙在离门口几尺远的地方垂手站直。
那人不紧不慢地走来，宋隐这才看出来是教算经的那个孙夫子。
孙夫子名为孙伯善，同徐秀一比，那端的是大相径庭一词，他俩一个古板的很，另一个鲜活明快的很，能同他们这群稚子打成一片。不过他也确实年轻，是刚过弱冠之年不久的年纪。听说是寒门出身，十七岁就科举及第，素来以算经见长。当年工部尚书陈予曾向他抛出橄榄枝，可不知为什么却遭孙伯善拒绝，自请来到国子学，来教几岁的孩童算术。他看着很年轻，甚至可以说是少年人的模样，问起来就只说自己二十五岁，但宋隐瞧着并不像。
宋隐见他来了，远远冲他挥挥手，孙伯善也高举了手臂挥起来，原本稳当的步调变成了小跑，宋隐还没见他走近，倒是先听到了他的笑声。
“宋隐啊宋隐，你竟然也有今天？”他笑得捧腹，话也说的断断续续的。
可能是笑声太大了，文渊阁那扇看上去便价值不菲的如意门被重重地打开，木材相碰发出沉闷的声响，宋隐本站在墙边作出被罚的模样，转头一瞧徐秀正两手各扶着一扇门边，面色不虞地瞧着他俩。
宋隐的笑容还僵在唇角，那孙伯善却是马上敛了面色，肃容拱手，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徐秀是国子学的老前辈，已经在这里任教二十年，已经快到了致仕的年纪了。
“徐夫子，下节是我的课，这不就提前来了。”他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宋隐却是从他的表情里窥出些许憋笑的味道出来。
罢了，下节便要上他的课，不与他计较。宋隐默默转过身去继续站好，盘算着园中那个钟也到了该响的时候了。
宋隐总是觉得算经的课比徐夫子的书义过的快许多，虽教的对她来说过于简单了些，但作为伴读，教林怀祺算术是一件趣事。
比如看她数手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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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的楚灵出了文渊阁，在袖里藏好了两本书，便奔向放了自己衣裳的角楼去，匆匆换好了衣服出角楼没走几步，却碰到了皇后的仪仗。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个高瘦的人影，玄色的衣裳用金丝绣了四爪的蟒，跟在穿着玉色衣裳，梳了流云髻的皇后身后走着。
这样的打扮所以这二人来说，其实算得上不那么张扬的了。
是楚灵先瞧见他们从宫门拐角处款款走过来，一时间连房顶上鱼鳞般流光溢彩的琉璃瓦都暗淡了颜色。若是说李德妃眉目间的柔和尚且藏着几分锋芒，杨皇后一双剪水秋瞳，远山黛眉衬得面色愈发柔和，保养得当的皮肤在日光播撒下显得人神采奕奕。
听闻杨皇后是江南人士，今日一见确实如此。
楚灵本朝着秀安宫走，可他们似乎也要朝那里去似的，便是楚灵想躲也来不及了，只能大大方方走上前去，垂首行礼。
便听杨皇后如水一样的嗓音响起，“二皇子不必多礼。”还没等楚灵回话，后面的太子楚慈便上前走了几步看向他，“皇弟这是从何处回来的？”
楚灵没急着回答他，从容不迫地先站起身，这才回答，“回皇兄，小灵闲来无事，去御花园随意逛了逛。”
听他这样说，楚慈略皱着眉，目光中似有疑虑，上下打量着他。楚灵本半垂着的眸子，此刻看向杨皇后，又开口：“御花园的西府海棠开得不错。皇后娘娘与皇兄若是得了空，可以去瞧瞧。”
杨皇后闻言确是笑了，“皇帝往我那里已送了些去。若是你喜欢，不若我吩咐宫人送一些去秀安宫。”，她向前走了几步，遮阳用的碧色纸伞投下的阴影在她面上消失不见。
她拉住楚灵的手，和蔼的摩挲着手背，转过身去点了点楚慈，“阿慈，莫要如此咄咄逼人。”语气却带着亲昵和纵容。
那楚慈倒也不恼，赶忙说着，“是是是，儿臣知晓了。”
杨皇后这才复又低头看着楚灵，爱抚般摸了摸他额上的头发。
“今日去秀安宫，是去瞧瞧你母妃的。她进宫已经近半年，虽日日来我那里请安，却说不上几句话。这几日我瞧着元美人面色似有病态，放心不下便来瞧瞧。”
楚灵方才便有这个猜测，眼下听到她亲口说，心中一惊，不知自己母亲精神如何，会不会知道不要将那手腕上的伤口藏起来。
他感受到额上那点皮肤传来的温热触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能定了定心神，例行客气地开口，“如此太劳烦皇后娘娘了，按规矩应当是我与母妃前去请安才是。”
杨皇后这便将他放开，一旁的宫女很识趣地走上前来，“不妨事。宫里的内务府与那些奴婢怕强凌弱，本宫几次三番告诫他们莫要如此，今日前来秀安宫，正好也看看这帮奴婢有没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上。”杨皇后不再看他，而是目视着前方，微眯了眯眼睛，虽声调仍是柔和，但却显露出身为皇后的几分敦肃模样来。
“走罢，去秀安宫瞧瞧。”她说。
杨皇后话音未落，身边的奴婢就赶忙上前来，扶手的扶手，撑伞的撑伞，一看便知做惯了这事。
楚灵进宫时是被教过宫里的规矩的，只是那教习姑姑满脸写着不耐烦，教的漫不经心，应付了事。
元美人初初进宫时，一日给皇后请安行错了礼，闹了笑话，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往大了说便是不敬之罪，好在后宫没有多事之人，杨皇后也念及她的胡人身份没有多加追究。
今日再看，看来还要加上杨皇后性子温和大度这么一条。
楚灵摸索着记忆，想到这种时候应当跟在太子的右侧，便走过去跟在皇后身后的右侧，宫人也颇有颜色的让出一个位置来。
一行人便朝着秀安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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