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1章 你不怕死么
我将人搂在怀里，特意把脸埋向内侧。
随后，用十足惶恐的眼神看了看一旁的冯玉。
“缘缘。”
冯玉开口，我的心脏提吊了起来。
“他说，你爸叫他先去码头查看一下船艇状况。他……没给你发消息么？”
唐易倒下以后，我用他的指纹解锁了他的手机，给唐缘发了一条消息。
随后给蓝瑶发了一条，让她叫沈七夜去找张季川，说我们被囚禁在红坊地下室，接下来会去东城码头。之所以发给蓝瑶，是因为除了她的手机号，我背不出别人的。
唐缘或有些怀疑，但冯玉毕竟是她妈妈。
她拿出手机，一边拨着，一边对冯玉说：“妈你先回去。”
当我意识到唐缘这时候是在给唐昭打电话，我整个人都要发抖了。
唐昭的手机在我身上，我忘了关静音了！
千钧一发之际，我扑到唐缘身边，我哭喊着求她放过我。
试图用歇斯底里的声音来掩盖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
“唐缘！求你放我们吧！你这样就算逃得掉，出了境又能怎么样？冯老师刚才跟我说了一个办法，你要不要——”
“闭嘴！”唐缘气急败坏地冲我开了一枪。
强大的冲击力将我击倒在一米之外。
大脑嗡的一下，胸骨肋间随即钻心一样疼痛。
但所幸的是，本该鸣响的手机在这一刻也已经哑然失声了。
我伸手按了一下腹部，有血但不多。
唐缘的子弹打在了手机上，屏幕四分五裂，子弹嵌在上面还冒着灼热。
但我被近距离射中，强大的冲击力作用，以及被手机屏幕碎片无可避免地割伤，我倒在地上，睁大眼睛却说不出半个字。
那种强烈的疼痛和窒息感，我太熟悉了。
只是上一次的绝望，多是陈望亲手带给我的。
这一次的绝望，却被我想要救下他的希望强撑着。
我扑倒在地上，看着鲜血从我唇下漫出来，我听到冯玉的尖叫。
“缘缘！”
“你干什么啊！”
“你不是还要带她们走么？你这样，还怎么逃得掉！”
冯玉哭喊着。
“妈。”
唐缘收了枪，抬手理了理冯玉斑白的鬓发。
“我不会有事的，回去等我。”
“缘缘……”
说话间，她冲着门外打了两个响指。
“把这两人给我抬上车去。”
我看到两个高壮的男人冲进来，看样子应该是红坊内的保安之类。
他们或许跟唐昭的时间不短，拿钱办事不说话，干净利落。
“缘姐。”
他们两人先去搬“陈望”，我倒在地上几乎还动不了，但意识清楚，心里更是紧张到不行。
“这男的不行了吧？满脸血，还有气么？”
唐缘眉头一皱。
“什么满脸血？”
她之前开枪打中了陈望的腿，头上的伤怎么来的？
“我打的。”
冯玉指了指地上的台灯座。
“他不老实，想偷袭唐易。”
冯玉说，“我就打了他一下，不……不会死的吧。”“还有气。”
唐缘上前探了一下颈动脉。
两个男人带走“陈望”后，唐缘来到我身边，揪着我的衣领将我拎提起来。
“你也还有气吧？”
我说不出话，只能由着她将我拖扛。
“妈，赶紧回家。”
唐缘出门前再次对冯玉嘱咐。
“无论谁来找你，问你什么都说不知道。这些事，跟你没关系。”
“缘缘！”
冯玉靠着门，忍不住瘫软滑倒。
我看着冯玉，以及从这个视线瞥过去的直线位置上，被我藏在柜子后面的陈望露出的半只手。
从这个门出去，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我跌跌撞撞被丢上车，唐缘用扎带把我们两人的手脚都捆住。
她这么谨慎，重伤之下还在担心我们能有动作，却始终没留心去查看一下“陈望”的脸。
我想，大概是因为人性如此。
没有人可以永远地，不信任所有人。
车摇摇晃晃，那两个高大的保镖一个在开车，一个坐后排，在我和“陈望”身边看守着。
唐缘在副驾驶上，我听到她摆弄着手枪和子弹的机械声。
我不知道生活有多少个残忍的方方面面，能让一个人的血液一点一滴失去体温。
我认识唐缘的时间不长，可我分明在她的眼睛里看到过很多正向的东西。
她完全，可以不用选择这条路的。
“唐缘。”我靠在后车座上，瞄了一眼昏迷在我身边的唐易。
我小声说：“唐缘，你知道陈望是对你动过心的么？”
唐缘没有任何反应，我从后座的缝隙看到右侧边的车窗。
她倒映的侧脸，表情有一瞬间的停顿。
咔嚓咔嚓两声，枪弹准备完毕。
唐缘：“你还说得出话？”
她以为我中枪了，甚至可能以为我已经快不行了。
窗外的风明显变冷了。
我知道，这里靠近码头。
离海边很近，离家越远。
我被拖下车，拖上船。
眼前是白色的甲板，黑色的水面。我掏出怀里那只已经四分五裂的手机，递给唐缘。
我说，就到此为止吧。
“警察很快就到了。唐缘，你逃不掉的。”
我力竭虚脱，一并散去的，还有那强撑意志的精气神。
我推开身边的男人，靠着甲板，慢慢坐下去。
陈望的衣服里有烟，我知道。
我摸摸索索拿出来，两只手绑着并不好动作。
我戒了一年的烟，这会儿才觉得放弃真的好容易。
唐缘看了一眼唐昭的手机，然后冲上去一把拎起男人的衣领。
一手抵在他的太阳穴上，另一手胡乱抹去他脸上的血污。
当唐易的脸在她面前露出来的一瞬间，我想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唐缘此时的表情。
没有愤怒和惊慌，反而有种释然和轻松。
我吸了一口香烟，然后双手递过去，递给她。
“陈望只抽这个牌子的。”
唐缘犹豫了一下，接过来，吸了一口。
良久，她问我：“高韵，你就一点都不怕死么？”
船开了。
海风瞬时骤起，我紧紧攥着身后的栏杆，脸上的伤口被吹得生疼。
我说怎么不怕呢？
哪有人不怕死的。
我有妈有女儿，有喜欢的工作，有擅长的专业，有那么多肝胆相照的亲人朋友。
我死了，他们每个人都会很难过。但他们很快都会相持相扶着坚强起来。
但你不一样，你出事了，冯老师只有一个人，她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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