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今记得屋子里诡异的场面,老校长匍匐在这女人身上。两个赤裸的肉体交缠,但却不发出一点声音,好像在完成一场诡异的仪式。
我以为那只是我的幻觉,因为当时我回身就看见了老校长贴过来的脸,再看向屋里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
季陆看着那女人的眼睛,幽幽的说“别紧张,我们不是你的敌人。”
“不是敌人,怕也不是朋友。”这女人的表情一扫之前的颓靡,变得犀利起来。季陆多半是知道这女人的呃身份,要不然不至于饿赶紧来不到五分钟,就演变成了剑拔弩张的局面。
我搞不清楚状况,就只能站在一边不出声看着他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
“何出此言?”季陆饶有兴致的问道。
那女人完全不顾自己赤裸的身体,好像已经习惯了一样,没有丝毫畏惧的和季陆对视“你若是和这里的其他人一样,就都是那畜生的走狗。你若和他们不一样,能找到这里来的,恐怕也不是什么善类。”
“我是善类也好,不是善类也罢。是敌是友,完全可以我带你离开这里之后再说。”
那女人的眼睛里似乎有一簇希望的火焰被点燃,但还压抑着心里的情绪故作清冷的和季陆对峙“这么开门见山的和我谈条件,连弯子都不饶?”
这是个极聪明的女人,明知季陆不会平白无故的搭救,索性把话说在前面。我虽然不知道季陆是如何知道的这女人的身份,但我也能看出来这女人在某种程度上帮到我们的忙。
季陆向来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之前惹了那么多的麻烦,都是因为我狗拿耗子拿的太多。这次不等我心软,他就开口要救人,肯定有他自己的目的。
“卿小姐果真是聪明人。”
那女人脸色一变,冷冷的问季陆“你知道我是谁?”
“卿酒酒,原姓吴,苏州人。南京秣陵教坊名妓,秦河八艳之一。丝竹琵琶、音律诗词亦无一不通。风头正劲之时无故失踪,而后再未出现过。”季陆云淡风轻的说出这些,那叫卿酒酒的女人再没了之前张扬的神色,整个像失了魂一样,直直的盯着窗外盛开的荷花。
“多长时间了,没听过这个名字。”
“五百年。”季陆面无表情的说道。
卿酒酒愣了一下,嘴里反复的说道“五百年……我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竟然呆了五百年?”她说罢突然开始狂笑“五百年,我也变成了和那畜生一样的东西。”她说完,眼睛里又分明带着泪。整个人歇斯底里的发着疯,跌坐在地上一会哭一会笑。
季陆走到屋子的另一边,扯下窗边挂着的红色帷幔,蹲下盖在卿酒酒的身上。
“星灵鬼草保住了你的肉身,所以你还是五百年前的你,和他们不同。”季陆低声道。
我能感觉到卿酒酒的身子一晃,抬头看向季陆的眼神中竟然带着一丝不一样的情绪。
季陆继续问道“想看看我是敌是友吗?”
卿酒酒只想了一下,便冲季陆抬起手腕,送上自己身上的锁链。季陆会意,抽出腰间的匕首,反手将卿酒酒手腕上的铁索割断。
两条几粗的铁索落尽水中,砸出一阵水花。
卿酒酒身上的三条锁链应声入水,季陆目的达到从地上站起身看了我一眼。我心想这算是个什么情况,之前警惕性还那么强的人,就因为季陆的两句好话,顺手又披件衣服就给说动了?
可后来我知道了,对于卿酒酒来说,季陆的那句你和他们不一样究竟有多大的力量。
就像季陆说的,她本是教坊名妓。当年还是普通人的老校长,也就是戴立忍,曾经无意中听过一次她唱的小曲。从此夜不能寐,寝食难安,做梦都想着抱得美人归。
但当时的戴立忍只是个给大户人家看坟的守灵人,两个人之间又隔着从贵州到南京那么远的距离。可能放在如今只不过是一张火车票,可在五百年前那就是难以跨越的鸿沟。
于是在得见美人一面之后,戴立忍便再没见过卿酒酒。
关于后来,戴立忍身上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他带着所有的活死人建造了这座地下洞穴,把这里变成了活人禁地。建成那日,戴立忍将卿酒酒带了进来,禁锢这个屋子里,五百年都没放出过半步。
在卿酒酒的心里,自己早已经变成了和老校长一样的东西,想死死不了,活着又觉得恶心至极。
季陆的那一句话,无疑是把她从沼泽中拉出来的一只手。把她从畜生,再一次变成了人。
卿酒酒披着那块红色的帷幔,娇艳的脸更显的白嫩。我一直像个人形立牌一样跟在他们俩后面,从刚才的那个水池一直到屋子里。
卿酒酒挥了一下袖子坐在桌子前,我和季陆坐在了她的对面。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勾魂夺魄的美,睫毛动一动就让人恨不得把万贯家财悉数散尽。
怪不得戴立忍像疯魔了一样,一眼终身难忘,就算是变为了活死人也要把她禁锢在身边。
“既然你把我里里外外都了解个透彻,我倒想问问你们俩是何人?”卿酒酒斟满了一杯茶,推到季陆面前。
季陆看也没看又推给了我,卿酒酒撇了一眼“怎么?怕有毒?”
季陆轻笑了一下“怕有毒我就不会给她。”
我听来听去,这应该是没毒的意思,犹豫着拿起来喝了一口。季陆接着说道“戴立忍的野心不仅仅是控制这个活人禁地这么简单,他现在在外树敌这么多,有一两个找上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至于我们两个是谁,说出来你也不会知道的角色,问与不问意义不大。不过你也猜到了,我们俩转来转去转到这里,碰巧遇见你,也是有事相求。”
卿酒酒有些陌生的打量着这个房间“那个畜生走了之后都把我锁在药池里,所以你们要是想让我带你们走出这儿,我恐怕办不到。”
“带你出去是我的事。”季陆答道。
“那我有些不懂,你的条件是什么?”卿酒酒两腿交叠,露出一截洁白的玉腿。身体微微前倾,靠在桌子上。
“我要你出去之后和我们俩寸步不离。”
卿酒酒嗔笑了一下“你想那我来威胁那个畜生?那你可下错筹码了。我不过是他的肉脔,你要我和你寸步不离能有什么用。”
“那你还真是误解了他,星灵鬼草世间只有一株,无数的人都挖空了心思想要得到它。毕竟有了它就等于有了第二次生命,长生不老。戴立忍可以用它做更多的事,来讨好对他绝对有好处的人。可是他没有,他把这东西留给了你。”
卿酒酒攥紧了拳头“那又怎么样,他只是为了满足变态的欲望!”
“欲望也好,贪婪也罢,只要最后能让他行销骨灰,管他是什么呢。”季陆抿了一口我喝过的茶水,云淡风轻的说着。顺便再一次彰显了自己的腹黑本色,和这卿酒酒一言一语之间就已经给老校长判了死刑。
“行销骨灰?你确定你真的可以办到?”
这次没等季陆说话,我便抢着回答道“他可以。”
卿酒酒的眼神被恨意燃烧,最后颠倒众生的笑了一下,邪魅的眼神看向外面的药池“我要他把我这五百年来畜生一样的生活,统统感受一遍。”
我看着她的表情,突然有些不寒而栗。一个人当恨意足够强大的时候,究竟能做出什么谁也不可预料。
把她留在我们身边,到底是福是祸,可能季陆也不是很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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