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小门使杨涤率领五千援兵刚出玉潭,便与李廷珪、武璋率领的五千大蜀禁军相遇。
五千对五千,并不一定是势均力敌,也可能是一边倒。楚军甚至连抵抗的架势还没做好,便被禁军的铁骑肆意地践踏。
杨涤还没来得及喊“撤退”,便被一把不知名的刀砍下了脑袋。刀无名,拿刀的人有名,他叫李廷珪。
援军溃退,李廷珪率军追击,直追到玉潭。
势如破竹。势,不必人多。玉潭守将在大蜀禁军的气势下,毫不犹豫地带领七千守兵弃城而逃。
李廷珪不费吹灰之力拿下长沙的又一重要防线玉潭,也再一次证明“势均力敌”“势如破竹”这两个成语中“势”的含义和人数无关。
马殷一世英明,儿子却个个病态。马希声爱吃鸡,马希范爱虐人,马希萼爱自虐,新上位的马希广爱的是“被虐”。他上身赤膊吊起,两个嫔妃正用皮鞭抽打他的身体。
“使劲点!”他在疼痛的兴奋中大喊。
嫔妃哪敢使劲,微微的加了些力。
“打,给我使劲地打!”他狂叫。仿佛被打的不是自己的身体,是李宏皋的,是刘彦韬的,或者是马希萼的。
“啊,啊”的痛叫,让守在门外的李济林直摇头。这样的大王留着何用,还不如我来呢。想到此处,心中冷笑。
孟昶的消息总比任何人来得快,不论距离的远近。符彦卿夺下灃州,王全斌夺下朗州后,马上就得到新命令,秘密向长沙靠近。李廷珪夺下玉潭的消息一传来,孟昶马上命令他让出玉潭给马希萼,转而南下逼近衡州。马希崇也是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夜虽深,孟昶仍在帐中望着大楚的地图,思虑着将来的局势。
“老大,我来了。”账外远远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普?”孟昶大喜。抬头便见赵普与奇可乌走进,喜悦的神情盖过一身的疲惫。
奇可乌已能生硬地说出很多汉话,学着赵普道:“老大,我们来了!”
“来的好。”孟昶道,“你们的藤甲兵呢?”
“在帐外候命。”赵普自豪地道。
孟昶道:“好。小普,你可知湘西蛮族?”
赵普博学,自是知道。“湘西在汉时称为‘五溪’,共大大小小三十多个部族,统称为‘五溪蛮’。东汉初,‘五溪蛮’叛乱,汉光武帝派战功赫赫的威武将军刘尚率兵万余平叛。进入五溪后,便没一人活着出来,包括刘尚全葬身在那里秀美的山川之中。光武帝大怒,令从无败绩的老将马援集四万余兵往湘西复仇。马老将军指挥若定,胸有成竹,将蛮兵合围于壶头山。胜局已定,却偏遇瘟疫,汉军水土不服,大批死亡。马老将军也未幸免,一代名将亡于此次瘟疫中,含恨离世。”
孟昶点头,“那马殷便一直自称是马援的后代。”
赵普道:“马王再时,蛮族又乱,烧杀抢掠,无所不为,马王派名将吕师周平剿。吕师周率五千士兵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插飞山蛮老窝,又一反常态地大布兵营,疑惑蛮兵。在蛮兵慌乱中,他又从小路直接杀入洞中,一举剿灭当时四大蛮之一的飞山蛮。其他蛮部纷纷归顺,不敢造次。”
“小普,如今那边状况怎样?”孟昶问道。
赵普从容答道:“如今蛮部以溪州彭氏为大,兵力上万,其他蛮部皆以其马首是瞻,听从号令。听说前些日子曾闹腾了一下,因内部权力之争而停息。后彭士然夺洞主位,注重自身发展,暂没再出什么乱子。”
“他不乱,是因为楚未乱。如今楚乱,我有些担心他们。”孟昶道。
赵普明白了,“呵呵,老大,所以你需要我们藤甲兵,你想以蛮制蛮。”
奇可乌早已不需翻译便能听懂,立刻道:“老大,只要你一句话,我便去灭了他们。”
孟昶摆手,“以德服人,暴力的不要。”
“那我们做什么?”赵普问。
孟昶手指地图道:“小普,朗州与灃州已落入我大蜀,我要你们立刻去接管这两地。这里接近溪州,你们要时刻警惕彭士然。记住,若他不乱,你们切不可主动攻击。若他乱,就一定要打得他服服帖帖,从此安宁。能做到吗?”
赵普笑道:“老大你就放心吧。奇可乌,咱们走。”
“一定要注意安全。”孟昶关切的嘱咐道。他要给赵普一个锻炼的场所,考验他的能力,而湘西毫无疑问是最佳的选择。
还有人也没睡,而且很忙,便是岳州的王赟。
今日与慕容延钊的单挑让他精疲力尽,但他不敢有片刻怠慢,因为明天还有一战。
与马希萼在射仆洲战后,岳州虽取胜,却损失惨重,如今完好的破损的战船加起来不过四十来艘。蜀军庞大的水军队伍让他羡慕,但决不会让他言败。即使只剩下一船一人,他也不会认输。
若想不败,只有一个办法,劲往一处使。王赟突然知道该如何做了。
凌晨,根据他的布置,四十来条船用铁索相连,十艘一排,出了岳州城,进入洞庭湖。但见一艘高大的楼船在眼前,上面站立大蜀皇帝孟昶。
“王将军昨夜休息的可好?”孟昶带笑问道。
王赟为自己想出的办法自豪,这样虽不利于进攻,却可以死守水面,让敌人船只无法前进。“还行,开始吧。”他道。同时对孟昶身后的慕容延钊点点头,是称赞也是欣赏。英雄总相惜,不分敌我。
“王将军昨日战了一天,今日还亲自上阵吗?”孟昶很关切地问。
王赟朗声道:“为将者,当身先士卒。王某自当冲在最前。”他父亲王环以关心士兵疾苦出名,任何士兵有了小疾,他便前去看望送药,在当时的将领中极为少见。多数将领的心中,士兵只是为自己效力的工具。王赟却继承了父亲这一优良传统,逢战必在最前。
孟昶点头称赞,“王将军,你看这样可否?你是四十只战船,那我也出四十只,不然我赢得就不光彩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王赟道:“随便你了。哪怕你出四百艘,要想过去,也得从我尸骨上过。”
“你这样,我可就不高兴了。”孟昶道,“王将军,你可不能死,明日还有一局呢。更何况岳州城没亡,你便已亡,那你不是违背诺言了吗?”
人都死了,还屁个诺言。王赟道:“废话少说,开始吧。”
孟昶笑道:“好。袁将军,选四十艘战船与王将军一斗,多出一艘,杀无赦!”
楼船向湖边而去旁观,王赟指挥他的铁锁战船缓慢前移。射仆洲,四十艘蜀军战船出列,亦十艘一排,共四排,严阵以待。
你们进攻啊!王赟心急。自己的船连在一起,行动缓慢,只想敌人进攻。
孟昶却不急。看这情形,你到达蜀船位置也得晌午了。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补昨夜没睡的觉。
王赟也很困,却不能睡,万一蜀船进攻了呢。
“将军,我看蜀军不会进攻,你先歇息会吧。”身后士兵关心地道。
如果站着不动,或者快速行走,人很难睡着。怕就怕呆在这种慢腾腾前进的车上或船上,简直就像催眠曲,不想睡都不行。
“是吗?若他们进攻,赶快……”还没说完,已难睁开眼皮的王赟坐了下去,手拄蟠龙玄铁棍,在船头迎着微凉的晨风,呼吸着洞庭湖清新的空气,睡着了。
身后的士兵忙拿过袍披在他身上,其他士兵也都禁声不敢有所响动,生怕影响了他们主帅的休息。上级如何对待下级,下级便会如何对待上级。只有那连着船只的铁链发出清脆的响声,象是在歌唱他们将士的融洽。
孟昶没能看到这幕,因为他也睡着了,还做着美梦。梦中他回到了穿越前的那个年代,带着侄女和外甥在湖中划船,不会游泳的他时不时的尖叫,他俩时不时地笑话他的胆小。
“徒弟,还有一百丈。”杜逸风摇醒孟昶。
孟昶忙睁开眼,定晴望去,果见岳州铁索船已接近大蜀战船。抬头望天,太阳正南,还真到了晌午。“再等等,一定不能伤了他们。”孟昶道。
“你不想赢吗?”杜逸风好奇地问。
孟昶笑道:“师傅,我当然想赢。我只想明日再赢。”
又过了会,见距离差不多,孟昶站起,大声命令传令兵:“开始。”
传令兵立刻旗语打出。但见袁彦超手臂一挥,前面两排战船向两边移动,闪出个口子,后面两排向前。这二十艘船比较特殊,船头用黑布蒙住。
高彦铸立于一船头,令旗一挥,黑布被揭开,每艘船上都露出两门大蜀的秘密武器,火炮。
“将军,那是什么?”士兵慌忙推醒王赟。
王赟忙站起望去,却不识此物。
不识没关系,要记住捂耳朵。高彦铸令旗又一挥,从火炮中喷出的炸药呼啸而来,在岳州船后面落入水中爆炸,溅起浪千丈。
这只是前十艘船上二十门火炮的,还有十艘船紧跟着向前,火炮也开火。“轰隆隆”的爆炸声响在身后,岳州士兵纷纷回头观望这一壮观景象,当然,都捂着耳朵。王赟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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