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王秋凤和赵大山回到家。
按照平时的话，大家该帮忙择菜做饭一起张罗午饭的，还要给小鸡仔小鸭仔添一把小谷粒，两只小野猪也要补喂一顿。
不过今天不同，赵卫东上午没上工，这些他都已经做好了，饭菜都摆在桌子上了，并且应该已经晾了有小半个小时，看上去温度正正好，不然大热天的得给大家吃出一身汗，难受得紧。
毕竟现在都已经夏至了。
难得有一顿不用她们动手，谢阿敏和刘葵眉眼间都是惊喜，要不是知道赵卫东心情不好，高低得大大的把他夸一顿。
不过虽然没有夸出口，心里也是记住他的好了的。
“爸，妈，吃饭了。”赵卫东给赵大山王秋凤二人添好两碗饭。
王秋凤狠狠的瞪了谢阿敏和刘葵两眼：高兴个什么，本就是你们的活，让卫东做了就这么开心？以后还要你们两个做的！别想着可以偷懒了！
谢阿敏和刘葵脸一僵，顿时被败了好心情，心里堵堵的。
虽然早就知道婆婆偏心，婆婆没把她们跟几个亲儿子平等对待，而在这个年代村里、县城里也基本都是这样的情况，不把女人当人。
但是不代表她们承受习惯了就不在意了。
人心也是会凉的。
她们自问勤勤恳恳，但还是被王秋凤动不动就提防、警告，王秋凤还是对她们不满。
说句难听的，被当成外人也就算了，有时候她们甚至觉得自己被婆婆当贼一样提防着！
谢阿敏和刘葵的心塞摆到了脸上，在脸上也表露出来几分。
王秋凤看了，面上厉色更浓，瞪她们的目光更凶狠，不过心里还有要事，没有直接对她们说什么，而是转身对赵卫南赵卫北低喝，“老大老二！”
赵卫南赵卫北身体立刻立正，各自拉自己媳妇儿胳膊，跟平时一样象征性的呵斥一声，“干什么呢干什么呢，还不快跟妈说句对不住。”
他们平时也是这样做的，然后谢阿敏和刘葵也会乖乖的吃点亏忍让一下他们亲妈，先给王秋凤低头，有什么委屈，到了屋里他们再给她们斟茶倒水捏肩捶腿的赔礼道歉，伏低做小的哄她们，补偿她们，这已经成了他们四个的默契了。
然而这一次，谢阿敏的眼睛唰的就红了。
她低着头手抹眼睛，转身就往外跑，直接跑回了自己屋里去，传来“砰”的一声关门的动静。
赵卫南僵住了。
剩下的刘葵眼睛也是红红的，胸膛上下起伏。
赵卫北立刻用力拉住了她手腕。
“放心吧，我才不会跑。”刘葵用力甩开他的手，声音闷闷的，低着头自顾自在自己椅子上坐下。
看得出，她也是有情绪了的。
王秋凤破口大骂起来，看着刘葵，“一个两个的，都给老娘甩脸是吧？老娘欠你们八百一千块的了？还是你们觉得老娘对不住你们了？”
刘葵低着头咬紧牙关不作声，眼睛默默泛红窝着眼泪。
王秋凤又走出两步跨过门槛站在屋檐下的过道，看着尽头赵卫南谢阿敏的卧室窗子，大骂，“好啊，学会摔门了，躲起来就了不得，我看有本事最好不吃，还给老娘甩脸，老娘哪点对不起你了，你爸妈没教过怎么做人儿媳妇啊？我看哪天我要上门去问问才行了，这个样子是谁教的！”
卧室里，谢阿敏听着阵阵尖锐骂声，趴在床上咬着被子低声哭了出来。
“好了！说这么多做什么，阿敏怎么又得罪你了。”赵大山皱皱眉，对王秋凤低喝一声，“不许说了，坐下来吃饭。”
“她自找的！明知道老娘心里气不顺，还非要给我添堵！”王秋凤也不服气。
赵大山说，“老大去看看你媳妇。”
赵卫南也正有此意。
然而王秋凤说，“不许去，她自己不想吃，你去看她干什么，惯得她越来越得意，不吃就算了，待会儿这些饭菜，你们也不许留，让她知道甩脸子不吃的结果！惯的她！”
赵卫南咬唇，左右为难，既想去看老婆，又不敢得罪气头上的亲妈，怕会招来更严重的后果，让老婆挨骂得更厉害。
“大哥爸，我去看看大嫂吧，我劝她出来吃饭。”这时赵宝娟快速说了一句，就往外头跑，快得王秋凤都没来得及拦。
“死丫头！就知道养丫头没用！”反应过来后，王秋凤气得指着赵宝娟背影骂。
这会儿，谢阿敏和赵卫南的两个孩子，石头和兰花，终于受不住吓，嘴一瘪，早就在大眼睛里打转的眼泪掉了下来，哇哇大哭，直喊妈妈。
王秋凤气在头上，也喝了他们两句，两个小孩子哭得更厉害。
“妈，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你冲我来吧，别说大嫂二嫂了。”赵卫东拦在两个小孩面前开口，还抱起小侄女兰花坐在大腿上，手掌摸她脑袋，小女孩在他怀里哭得一抽一抽的，小手揪着他衣服喊妈妈。
赵卫东有点失神。
女孩，沈知远也会给赵前进生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儿吗。
心口蓦然传来难以承受的钝痛，像潮水般席卷到四肢百骸。
努力收拾平复了一上午的情绪就这样轻易崩溃，赵卫东的眼尾红了，掩饰性的低下头。
“卫东你！”王秋凤对赵卫东那个眼神是又爱又恨的意思。
自己最宝贝的孩子，她舍不得骂，但是又有点儿恨他不听话！居然不顾她千叮万嘱，去喜欢男人，惹她心烦！
她又能对他怎么样？儿女都是来讨债的，她上辈子欠他们的！
王秋凤闷闷的一屁股坐下，“吃饭！”
其他人也坐下来。
赵卫东夹了一份菜到谢阿敏碗里。
王秋凤见了，拉着脸闷闷的说，“你管她做什么，她不想吃就不吃！”
“不吃下午怎么有力气上工。”赵卫东一只手抱着兰花，一只手继续夹菜，筷子没停下。
王秋凤失神，定定的看着他透出倔强气的侧脸。
惊惶不安的感觉到，这个儿子真是变了，他开始忤逆她了，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为什么？
是因为阿敏，还是因为那个男人？实际上还是因为那个男人吧！
王秋凤顿时牙齿咬得咯咯响，眼睛赤红，跟着了魔一样，愤恨的情绪鼓满了胸腔。
她不会让那个男的进门的，绝不会！都没在一起就这么会蛊惑她儿子跟她对着干了，要是在一起了还得了，卫东怕是连她这个妈都不要了吧！
这时，赵卫北给媳妇刘葵夹菜。
刘葵夹还给了她，头也没抬，“你吃。”
赵卫北有点不安的看着她，欲言又止，刘葵却没理他怎么样。
中途赵宝娟回来了，摇摇头小声说大嫂不想出来。
王秋凤还是那样，喝骂说不吃就不吃，饿一顿就知道耍性子的后果了，又饿不死，赵卫东却让赵宝娟给她送饭菜去。
王秋凤脸色铁青铁青的。
赵宝娟站在那，头皮发麻，不知该听谁的，她很想听三哥的，但她妈脸色太可怕了，她又不敢。
“我去送。”赵卫东站起来，直接端着一碗饭一碗菜出去了。
“啪！”王秋凤甩了筷子，看着他背影气红了眼睛，还有一层水雾。
她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啦？现在专门跟她做对了！
一顿气氛窒息的午饭吃完，所有人都不知滋味。
吃完了，刘葵闷闷的正要收拾桌子，王秋凤忽然道，“卫东，你来洗碗吧。宝娟，卫西，你们几个也是，回屋睡觉去。”
对她这个决定，除了赵大山之外，大家都是吃了一惊，看看她，又看看赵卫东，不确定她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因为赵卫东的几次顶撞不听话，让她生了故意教训他的心思？
赵卫东嗯了一声，开始收拾碗筷。
其他人见状，迟疑着在王秋凤的盯视下一步三回头的回了屋。
王秋凤亲眼看着他们各自进屋了，还有赵卫东走进厨房里了。
立刻转头恨恨对赵大山说，“老赵，你跟我一起去找。”
赵大山抽了口水烟，沉默着，似在迟疑思考，片刻后起身，“好吧，捉贼拿脏，我也得师出有名。”
两人朝赵卫东的那间屋子走去，进了赵卫东卧室，开始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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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葵一把推开黏上来的赵卫北，“又贴上来做什么，找你妈去，你妈最要紧，你老婆就是草！”
赵卫北连忙说，“怎么会，葵你在我心里分量比我自己还重。”
这话刘葵信，就是信她才会恼才会难受，因为就是知道赵卫北对她还有真心，她才舍不得走！
“那又怎么样，再重也重不过你妈！”刘葵眼泪一下就出来了，“你们兄弟俩，老婆被亲妈指着鼻子骂，屁都不敢出一个！你窝囊，大哥也是窝囊废，大嫂的饭菜都是卫东去送的！你知道我心里什么滋味？！”
赵卫北难受，“我知道。但是——”
刘葵不想听了，“好了，又是那套她是你亲妈的说辞！”
她不想看见他了，直接摔门走出去，就看见过道另一端的赵卫西那屋门外，赵卫西和赵宝娟两个小心翼翼探头，像在往赵卫东屋里偷看什么，神色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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