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卫东的话，让王秋凤目眦欲裂，激动的立刻起身怒喝，“闭嘴！”
围墙外，看热闹的叔伯婶娘一片哗然，神色亢奋，“什么，卫东竟然喜欢男人？！”
“你喜欢男人？！”李芬也按捺不住了，豁然起身。
“是，我喜欢男人。”赵卫东挥开要来拉他的大哥二哥，坚定的目光不变，“而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会和他结契。”
李芬脸色忽青忽白，眼眶红了，忽然咬牙低头一声不吭的就往外走，王秋凤想阻拦，李芬带点怒气的说，“婶子，卫东同志喜欢男人，难道你要我跟一个男人竞争吗？而且这个情况你怎么不早说？让我白白来这儿出丑！”
王秋凤正在气怒头上，被赵卫东气得快晕了，这会儿听她这样质问，也有点不顺心，她不喜欢顶撞她的儿媳。
不过自知理亏，只能压着不满保证，“我是绝对不会让他跟男人结契的。”
还狡辩，“而且我也是刚刚才得知他喜欢男人，不然也不会叫你来了。”
她必须这么说，可不能让李芬回去乱说，唱坏她名声。
然而李芬虽然年纪小，性格却刚强，自觉今天被她蒙骗了，来跟一个喜欢男人的人相亲，回去她指不定被人怎么笑话呢！所以一肚子火，更不可能忍气吞声，冷笑一声，“你保证卫东同志不跟男人结契？你保证有用吗？”
“不管你知不知道卫东同志喜欢男人，我回去之后都会跟大家说这件事，以免别的女同志再稀里糊涂被带来跟他相亲！”
说完，李芬一撇开王秋凤的手，红着眼睛冷着脸跑走了。
王秋凤瞪着她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
再看外面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只觉都是来看她笑话的，赤红着眼睛怒喝一声，“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然后转身，硬拽着赵卫东的胳膊，把他拉进屋子里。
赵卫东沉默着没有抗拒，跟她走进屋子。
见状，赵卫南赵卫北，还有刚回来的赵宝娟和赵卫西，也连忙走进屋里，还关上了屋门，阻挡外面好事者的视线。
然而阻隔了那些目光，却隔绝不了声音传进来。
“听说卫东喜欢男人？真的假的？”
“真的，他亲耳说的！真是没想到啊……”
“啧啧，前进喜欢男人，阿凤都看不顺眼，现在卫东竟然也喜欢男人，阿凤不得气死咯！”
“那肯定啊，她最看重卫东了，跟个男人结契，跟断了香火有什么区别，以后卫东还有什么前途，可惜啊……”
声音源源不断的传进来，令屋里气氛更加压抑。
王秋凤眼睛通红到极致，气怒怨恨的看着赵卫东，“现在你满意了？让大家都来看我的笑话！你是觉得我哪儿对不起你！”
赵卫东眼睛也布满红血丝，“……我没有这样想，我只是不想相亲，不想骗人。”
“是，你是好人，我是坏人！我骗人还不是被你逼的，要是你喜欢女人，我还用得着骗人吗！”
赵卫东沉默。
王秋凤忽然软了语气，拉着他的手，变成了哀求，“卫东，就当妈求你了，咱不喜欢男人了行吗？你试一下女人，说不定你对女人也行呢？”
赵卫东眼球颤了颤，有些鼻酸，“……不可能的，妈，我就喜欢他一个。”
“那你是一条道走到黑了？就算看着我被人看笑话，就算看我被你逼死？”王秋凤语气变得冷冷的。
“……不会的。”赵卫东声音沙哑，眼底痛苦之色尽显，“妈您不要这样，我只是喜欢男人，别人愿意笑话就笑话，随他们去吧，我们不在乎就好了。”
“你不在乎我在乎！”像被狠狠刺中某根神经，王秋凤陡然咆哮出声，眼球赤红暴起十分狰狞。
她甩开赵卫东的手挺直背脊，眼里带泪，却显得整个人越发冷漠强硬，有种心死之后的灰败冷酷，“你尽管去喜欢男人，去跟他结契，看我会不会一头碰死在你跟前。”
“还有，让那个贱/人藏好，被我发现他是谁，我弄不死他。”
放下狠话后，王秋凤抹一把眼泪，进了卧室，砰的一声摔上门。
墙壁似乎都因为这一摔而在发震。
赵卫东眼珠发红，长久而沉默的看着紧闭的房门。
赵卫南和赵卫北，看了会儿赵卫东，然后走到卧室门口，尝试开门，却发现门被反锁了。
他们敲了敲门，“妈，开一下门。”
然而里面没有一点动静。
两人站了会儿，叹一口气放弃，转身用失望谴责的目光看一眼赵卫东，什么都没说，就开了大门走出去了。
赵卫西赵宝娟看着三哥，静静的站了会儿，心里都十分不好受，迷茫无助。他们年纪小，是对家庭氛围最敏感、受影响最大的。
赵宝娟走过去，哭了，“三哥，你就认个错吧，好不好？我们以后不喜欢他了，好不好？”
“不好。”赵卫东抿紧嘴唇，棱角分明的脸偏执而沉寂，“我只要他。”
“啪！”卧室里面响起玻璃被扔出去之后碎裂的巨大声音。
“呜呜呜……”赵宝娟直接哭了出来，捂着脸跑了出去。
赵卫西立在原地欲言又止。
赵卫东看向他，“你也要说我做错了？”
这个眼神，这句话，让赵卫西心里发怵，摇摇头，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他哪敢教育他三哥啊！
.
厨房里，也爆发了小型争吵。
“他喜欢男人，那是断子绝孙，有什么好！你替他说话做什么！”赵卫北呵斥。
“断子绝孙？怎么生女儿就断了你们老赵家的香火了？”刘葵红着眼睛气愤伤感，“要是我生个丫头，你是不是就听你妈的磋磨死我了？！”
“我妈哪有磋磨你，好端端的，你说到我妈做什么。”
“是，你妈对我最好了，对大嫂也好！你妈最好！我们做儿媳的千不好万不好，最不好的就是嫁了个没用的男人！什么都听老妈的话！一句话都不会帮老婆说！”刘葵悲上心来，只觉未来无亮，浓浓的无力感。
赵卫北恼了，“你不要总拿我妈说事！她已经够难受的了，你别找事行不行？”
“我找事？到底是谁总是找事？！”刘葵压抑的情绪一下爆发出来，“赵卫北，你有没有良心！”
“你别这么激动，你别哭啊你，才说几句话就又……你注意肚子里的孩子，医生说你不能激动……”
赵卫北要去搂着她安抚，刘葵摔下手里的菜篮子推开他，边抹泪抹跑回屋，就开始收拾行李，要回娘家，赵卫北拦着不让收不让她走，软硬兼施，两人在屋里吵吵闹闹。
厨房里剩下的一对，谢阿敏和赵卫南，谢阿敏在切菜，赵卫南在烧火。
谢阿敏捡起菜篮子，挂在墙上，冷不丁的说，“这日子真过不下去了，就离呗。”
赵卫南看她一眼，脸沉下去，“说什么胡话，离什么离，你见过哪有人离婚的。”
谢阿敏微红眼，“好好一个家，她一个人搅成什么样了。”
“阿敏！”赵卫南语气严厉，“我妈的心我理解，她没错，你不要被刘葵带歪了，她怀孕了爱想东想西。”
“没人带歪我，我自己什么感受自己清楚。”
“什么感受？我妈短你们吃穿了？兰花和石头没我妈帮衬，能有这么大？出去谁不羡慕你们两个？我妈人人夸！人要知足！”
说完，赵卫南有些愤怒的丢下手里的木柴，带气走出厨房。
谢阿敏一个人通红了眼眶。
等赵大山回来，看到的就是家里鸡犬不宁的样子，脸阴沉下来。
那些看热闹的人见他回来了，不敢再议论，连忙纷纷回家吃饭去了。
赵家的晚饭也已经做好了，斗气的几人在赵大山的威严下，也不敢再躲在屋里，都出来上桌，除了王秋凤。
赵大山没说什么，一家人气氛沉闷压抑的吃完了饭，赵大山叫了赵卫东，“跟我来，有话和你说。”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赵卫东那屋，关上门，煤油灯很昏暗。
赵大山有种暴风雨前的平静，“你是怎么想的。”
“我喜欢他，要和他结契。”
“你们怎么开始的，他怎么勾/引上你的。”
“他没有勾/引我，是我先喜欢他的。”赵卫东偏执维护。
赵大山气极反笑，直接说，“你怎么帮他狡辩都好，和他断了。”
赵卫东攥紧拳头，“不可能，我不会放弃的。爸，我以为你很开明，你是生产队长，你应该接受过新思想洗礼的。”
看着浑身透着倔强的儿子，赵大山磕了磕烟斗，“我是接受过新思想，但我绝不接受一个把我儿子教坏的人，也不允许有人把我家搞得家宅不宁。”
赵卫东开口就要帮沈知远说话，沈知远不是这样的人。
赵大山却抢先投掷下一枚重磅炸弹，“别再帮他说话了，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沈知远这个人，有没有恶意安不安分，我比你清楚。”
赵卫东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再让我看到你跟他走近，他不会好过，你别害了他。”赵大山放下威胁直接起身，开门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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