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北朝,盛隆三年,初春。
今年没有立春,寒意料峭。
眼见着到了三月底依旧是棉袄加身。
谢蕴出春熙苑的时候,丫鬟明春塞给了她一个汤婆子。
明春唠唠叨叨:“天寒地冻,小姐早出晚归打理铺子,昨儿都受寒了。再不注意些可要生病了。”
谢蕴含笑接了汤婆子,带了另外两个丫鬟明月和明秋来到春必居。
她正要进去却被守门的婆子拦住。
“老夫人正在与洛神医说话呢。”
谢蕴还没开口,明月就忍不住出声:“少夫人日日都是这个时辰给老夫人请安,一个外人怎么排场比夫人还大?”
婆子自知理亏支支吾吾,只道都是老夫人吩咐。
谢蕴温声说:“婆母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与神医商议。我们等一等便是。”
守门婆子连声讨好。
谢蕴见她们拢着手取暖,从怀里抓了一把银瓜子递过去。
她微笑:“天寒当值辛苦,你们拿去买热热的香茶喝吧。”
婆子见钱眼开,千恩万谢。
其中一人嘟哝:“少夫人年轻美貌又持家守礼,可比那古怪的洛神医好一百倍,也不知道老夫人和世子怎么的就瞧上......”
她还没嘀咕完,身边的婆子狠狠拧了她一把。
婆子讪讪闭嘴。
谢蕴面上不显,眉心却悄悄拧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里屋传话。
谢蕴低眉顺眼地缓步进去。
刚进了春必居,炭盆中的银丝碳暖烘烘的气息迎面扑来。
谢蕴撩眼看去,只见一位白衣姑娘娇俏依偎侯老夫人坐着,自己的夫君萧易城坐在左下首。
三人笑语晏晏,一派和睦。
自己夫君萧易城的手握住那白衣姑娘的手,一点都不避嫌。
谢蕴垂下眼眸,上前请安。
侯老夫人秦氏见到她来,不由皱了皱眉:“今日倒是来晚了些。”
丫鬟明月要辩解。
谢蕴按住她,福身请罪:“婆母教训的是。儿媳以为婆母有客在便偷懒晚些来。”
侯老夫人秦氏这才想起是自己吩咐了下人挡住谢蕴请安。
她不自然轻咳一声道:“今日正好有件大事要与你商量。”
谢蕴低眉顺眼:“婆母吩咐,儿媳静听便是。”
侯老夫人秦氏见她如此温顺,想好的一番话却不知该怎么说了。
老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这三年谢蕴操持中馈,赏罚分明,在她这婆母面前也十分尽孝。
她那句话是真真说不出口去。
秦氏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萧易城,轻咳了声:“城儿,你的事自去与媳妇说去。”
萧易城这才收回握着白衣姑娘的手,对谢蕴道:“今日唤你来是告诉你一件事。洛神医对我有救命之恩,这些时日我仰慕洛神医的才华与人品,两人互生情愫,实在是难以割舍。所以......”
他顿了顿:“所以我想娶洛神医进门。”
他话音刚落,偌大的屋子一片安静。
所有人眼观鼻鼻观心,都似聋了哑了似的。
只有那白衣女子滴溜圆的眼珠子饶有兴趣地打量堂中站着的谢蕴。
谢蕴今日是做寻常宗门贵妇的打扮。
蜜藕色上衣,下穿福禄纹玄青色长裙。一头如墨乌发规规矩矩梳成妇人式样,头上只簪着一根沉重古朴的玉簪子。
她这身打扮从头到脚,一根头发丝都没出错。
只是她年纪看起来略小了些,不足十七的样子。
小脸巴掌大,五官长得极美,但在这身肥大且老气横秋的衣衣衫衬托下看着暮气沉沉。
白衣姑娘心中嗤笑:果然是古板无趣的世家小姐,城哥哥可一点都不喜欢。
萧易城说完那句话后,谢蕴一动不动仿佛没听见。
萧易城清了清嗓子,微微不悦问:“谢蕴,你听清了没?”
谢蕴抬起头来略带疑惑:“夫君的意思是要纳妾?”
她眸子黑白分明,眸色澄澈明净不染一丝尘埃。看得萧易城心头一跳。
说起来这是他见过自己这原配小妻子的第三面。
至于他为何娶了谢蕴,这其中缘由却是深了。
......
当年他与他父亲执行军务却遭遇刺客行刺当今圣上。
父亲当胸被刺客刺了一剑,一命呜呼。而他被刺客刺中身上要害,流血不止危在旦夕。
侯府老夫人秦氏心伤丈夫救驾身亡,唯一儿子又危在旦夕。
她不知哪里听了个法子,进宫逼圣上下旨求娶与侯府有口头婚约的谢蕴冲喜。
大喜那一日,重伤的他突然背过气去,呼吸全无。
喜事变白事,谢蕴换上浑身缟素抱着他的牌位拜堂成亲。
就在所有人为侯府绝后唏嘘时,没想到当夜萧易城渐渐有了气息。
萧易城死而复生,却伤势过重日日参汤吊着性命,一撑三年。
直到前三个月谢蕴终于求了神医谷的神医为他医治。
萧易城病愈出谷,却带来一位娇俏的洛神医。
往事前因后果中,这位自己只见了几面的小妻子对侯府有大恩,对自己更是有再造之恩。
只可惜,自己爱的不是她。
......
萧易城正在出神,袖子底下被人捏了一把。
他回过神来,对上洛清浅那一双灵动俏丽的眸子。
心中愧疚和犹豫瞬间被她双眼中缠.绵情意冲散了。
萧易城对谢蕴冷淡道:“我的意思是,我与洛神医才是真爱。我只想让她成为正妻。”
谢蕴蹙眉:“不是纳妾?”
萧易城硬着头皮:“不是。清浅是好人家的姑娘清清白白,怎么可能为妾?”
谢蕴蹙眉:“夫君,我没听懂。你想娶洛神医为妻,但我已是你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来的妻子。北国律法哪一条准许一夫两妻?”
堂上众人尴尬至极,纷纷避开谢蕴的眼神。
萧易城皱眉,心中已对谢蕴十分不满。
他话都点到这个份上,她难道假装听不懂吗?
萧易城只能道:“我的意思是,你我毫无夫妻感情,可以合离。”
合离?!
谢蕴一动不动,似听得呆了。
哭声从她身后传来,却是她身边的明月和明秋气得哭了起来。
洛清浅从座上跳了下来,眼中流露怜悯:“谢蕴,我敬佩你在城哥哥昏迷中打理侯府上下,照料他。这才与你好声好气商量。你是因冲喜嫁入侯府,那时候城哥哥昏迷着并不知情,算不上你情我愿。三年中你们并未圆房,算不上真正夫妻。”
“现在城哥哥写一份合离书。我让城哥哥送你一份不菲的分手费用。你看如何?”
洛清浅见谢蕴不吭声,以为她不愿意。
“谢蕴,我知道你定是不服气我后来居上。不过男女情爱中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我与城哥哥是此生真爱,而你不过是包办婚姻的牺牲品。”
“既然是牺牲品,那你对城哥哥也没什么感情。如今城哥哥愿意放你归家,你也可以趁着年纪尚轻寻找自己另一半真爱。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按道理,你还得感谢城哥哥大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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