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婉儿最后的惩罚下来了。
无罪释放。
陛下没有追究她的影响以及在公堂上给公主泼脏水的事，因楚姒朝撤诉和解，她也得以从狱中出来。
出狱时，没人来接她，只有一辆马车。
楚婉儿知道那是通向哪儿的马车。
是距离京城千里之外的青莲庵。
也是尼姑庵。
她在狱中就收到口信。
无罪离开的条件是离开京都，去尼姑庵伴青灯古佛。
楚婉儿答应了，她也不想留在这样的伤心之地。
她无言面对娘家族人，也回不去夫家。
前世今生，楚姒朝发现在京城内竟没有半分美好的记忆。
在娘家时被父母兄长嫌弃，出嫁后，前世她被婆家欺凌憎恶、而这一世被丈夫所厌弃。
楚婉儿脑海里闪过两辈子的画面，发现自己还是在双鱼村最开心。
可她自己的所作所为，也让她抬不起头，没办法再回双鱼村。
她处心积虑陷害的，是他们的亲人。
“姑娘。”
如意从车上哭着跑下来，“姑娘您还好吧？你看着瘦了很多……”
楚婉儿心里酸溜溜的，也带了哭腔：“我还好，终究是官眷，待遇也还行。”
如意刚想说什么，春嬷嬷就下车说：“夫人说了，让您出狱后就立即前往青莲庵，不得耽误。”
如意忙道：“这怎么行，姑娘才从里面出来，怎么也得沐浴吃点……”
“住口，一个奴才，怎好插嘴跟主子之间的对话。”
春嬷嬷训斥。
如意不敢吭声了。
楚婉儿深呼吸：“嬷嬷别生气，如意也是担心我……我不会耽误，现在就出发。”
“嗯。”
春嬷嬷也跟她一段时间，早看不惯她的为人处世，因而这会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
楚婉儿上了车，却发现如意没跟上来，疑惑问：“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如意倏地低下头。
楚婉儿明白了。
也是，尼姑庵那种地方犄角旮旯、吃饭不见荤腥，谁会想去那种地方受罪。
楚婉儿也不怪罪，前世如意为了她命都豁出去了。
她是个好丫头。
“我会给母亲写信，让她放你做良民，再给你一笔钱，你回自己家去，以后好好过日子，不用再伺候人了。”
如意没想到自己都不愿意跟她走竟不责怪，甚至还为她安排。
如意泪流满面，心里感动万分。
可她必须留下。
“多谢姑娘。”
如意跪下重重给楚婉儿磕了个头。
楚婉儿左右找了找，最后将自己的金镯子跟头上的金簪递给如意：“我身上只有这些了，也给不了你太多。”
“不、这怎么行……”
“收下吧。”楚婉儿苦笑，“你跟着我两辈子都没过上多少好日子，还为我送了命，我欠你的。”
如意听不明白。
楚婉儿叹气，让车夫开车离开。
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她并不愿意再提。
如意前世为了她，不仅失了清白还失去了性命，如今还要被她连累。
楚婉儿很悲凉。
好像不管她嫁给了谁下场都不太好，但楚姒朝却能将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有些事儿，或许就是天注定的。
楚婉儿靠在车上昏昏欲睡，她觉得有些冷，但车上也没毯子，只能抱着胸口保持体温。
行走的车子忽然停了，但这会应该还没出城才对。
她听见车夫说。
“那您快些跟三小姐聊，这得赶在太阳下山之前到驿站。”
楚婉儿心中一喜。
有人来送她了。
会是母亲吗？
还是……莫寒。
楚婉儿忐忑万分，直勾勾地盯着帘子。
下一瞬，车帘被打开，但见着来人，她愣住了。
“白水？”
楚婉儿震惊不已。
那来送她的岂不是……
白水移步，楚婉儿才瞧见在她身后的楚姒朝。
楚婉儿没想到，两人闹得这么难看，她居然还来看她。
还是说……
“我从前竟不知，二姐姐居然有痛打落水狗的癖好。”
她难免有些刻薄。
楚姒朝微微一笑，并不在意：“三妹妹能否下车来同我说说话。”
楚婉儿心里是抗拒的。
在丑事都被戳穿后，她在楚姒朝面前无地自容。
可偏偏的，她也没办法在自欺欺人说这是楚姒朝应受的。
“我没什么话跟你说……车夫你赶紧走，不是要赶在太阳下山之前到驿站吗。”
她很烦躁。
楚姒朝站在那，微笑着，也不说话。
许是察觉对方是带着善意来，楚婉儿鬼使神差地从车上下来。
姐妹俩走到死胡同，周围都是三米高的墙。
楚婉儿目光躲闪：“你、你想骂就骂吧，的确是我对不住你。
也难为你没对我赶尽杀绝，还给我留条生路。”
她活了两世，也知晓这事闹得这么大，不可能就这么善了。
就说她当堂让七公主难堪这事，皇室就不会放过她。
“去到那边后好好改改自己这脾气，多念佛经，心情也会平稳很多，你这活了两世的人，应该更能沉得住气才是。”
楚婉儿一怔。
楚姒朝无奈：“放心吧，都打点好了，吃穿不愁，也不会真让你没肉吃。”
楚婉儿双眼发酸，抗拒她对自己好：“你说这些干什么。”
“你到底是我的妹妹。”楚姒朝说，“等你冷静下来，我们也还是要一家团聚的。父兄其实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是他们的亲女儿、亲妹妹，他们怎会不疼你。”
楚婉儿眼泪当时就绷不住了，泣不成声：“……母亲肯定恨死我了，我给全家人丢脸了。父兄本来就不喜欢我……现如今更觉得有先见之明了。”
“胡说，不管如何你都是他们的亲人，再恨铁不成钢，就凭你是他们的亲人这点就不可能放弃你。”
楚姒朝呢喃，“他们的情感跟你对他们是一样的，你跟父兄相处不多，不一样心里有他们。
只是你现在还没想通，等你想通了就好。”
楚婉儿的眼泪擦也擦不干净：那为何我在狱中母亲不来看我……我要走了也不来送我。”
“母亲也是人，在你闯下这么多祸事后她也需要时间冷静。作为母亲，她不仅不知如何面对你，也不知如何面对我。”
楚姒朝顿了顿，又说，“为了救你，母亲差点跟我下跪了，可折煞死我了。”
至今她想来，也仍心有余悸。
这要真跪下去，她得短命十年。
“什么……母亲她、他为了我……”
“所以婉儿，你要快些长大。都活了两辈子的人了难道还想不通吗？
男人是靠不住的，我前世跟……”
楚姒朝抿紧唇，叹气，“跟崔莫寒也是，他人都认为我风光，但实际如何只有自己清楚。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有些人既不值得留恋，那就不要留恋。”
楚婉儿哭得说不出一句话。
楚姒朝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她身上。
带着暖意的披风顿时驱散了楚婉儿身上的凉意。
楚婉儿说不出话。
楚姒朝又从白水手上接过食盒：“一路顺风。”
将食盒交到楚婉儿手上后，她转而离去。
楚婉儿愣愣地看着消失在巷子口的楚姒朝，许久都说不出话。
她肚子响了，掀开看了眼食盒，里面竟都是她喜欢的吃食。
鸭舌羹、白切鸡、红烧肉……
楚婉儿眼泪流得更凶了，自责又惭愧。
“等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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