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漾手撑住膝盖直起身。
街灯昏光里,雪纷纷扬扬落下,男人的脸朦胧不清。
“看我现在这样,你高兴了?”乔漾嗓音嘶哑得不像话,却仍咄咄逼人。
男人辨不出情绪,“不高兴,岂不是不合时宜。”
乔漾已经没多余力气跟他吵,“滚。”
数秒,男人点了下头,头也不回转身走了。
乔漾颓然在花坛边坐下,肩头的外套将滑未落。被她一把抓下,就要扔。
衣服离身带走温度,后背一片刺骨凉意。
太冷了。
她动作止住。
她现在还不能倒下。
一个小时后,她还约了乔氏长期以来的合作伙伴。
她为数不多的钱都用在了今晚这顿饭上。
想到这,她将衣服穿回,裹紧。
时间不允许她散发更多情绪,她缓过腿麻的劲,起身去找最近的服装店。
四十分钟后,乔漾衣着光鲜得出现在水晶宫饭店门口。
忽略应侍生一众人诧异的打量,乔漾径直坐入定好的包房。
而后又等了半个多小时,陆陆续续才来人。
“小乔啊。”率先坐下是以前经常跟乔堂明谈海外合作的吴淮,笑意还是那般笑意,但是称呼却变成了,小乔。
乔漾迅速敛下面色,客气称呼,“吴伯。”
她起身正欲去拉旁边椅子,请人坐近。
话还没出口,吴淮就抬手,连忙止住,不知是拒绝她近一步邀请,还是她口中如往常那句吴伯,又或者,都是。
乔漾脸微一僵,将拉到一半的椅子原处推回去,维持笑意,招呼新的来客。
无一例外的,没人敢接她多一分亲近。
乔漾有这个心理准备。
在座都是跟乔堂明走过不少风雨的前辈,无论如何,她都敬着。
自有人来,她就没坐过。
主位始终空着。
来人皆是笑意盈盈,互相交谈,不主动与乔漾开口,也没任何关切。
人稀稀落落,好在也都到齐。
乔漾将倒好的酒一一亲自摆放在各人面前,双手举起,坚决有力的开口,“各位叔叔伯伯都是跟我爸合作多年的老朋友,今天邀请大家前来,是想告诉大家,我爸没有要背叛你们,没有做违法的事情。”
包厢内无一人回应。
众人暗自交换视线,有鄙夷,有不屑,有冷漠,有讥诮。
乔漾都受着了,仰头先饮一杯。
“慢。”有人出声拦住,“乔漾,这酒,你喝可以,我们就,不了。今天来呢,也是跟你说个敞亮话,你爸背着我们勾连外商,把我们当傻子!”
乔漾张口要解释。
又起一道义正言辞的讨伐声:“证据确凿,如果不是周旭及时发现,我们还瞒在鼓里被他吸着血,估计最后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往轻了说乔堂明是利欲熏心,往重了说,那就是卖友背国!”
“今天是你来,要是乔堂明在,你看我们这些人还有好脸色吗!”
乔漾一怔。
耳边接着响起怒喝,“你要是真眼里把我们当回事,也别讲故事演戏了,该怎么补偿补偿 ,卖惨就不必了。”
“不过公司现在好在还有周旭能兜底,不然大家伙的老本都折在里头。”
越说越气,有人拍起桌子,起身,指着乔漾,宛如此时站在这里的,就是乔堂明,“这是人干得事情吗?啊?”
乔漾捏着拳,低声,咬字,“不是这样。”
“不是这样!还是哪样?你和你爸还没把我们弄死还不罢休是吧!”
“欸。”吴淮出声适当安抚了下局面,眼神示意助理,后者拿出文件放在桌面。
吴淮将转台转到乔漾面前,“大家也别吵了。乔漾啊,我们也不为难你,这份股权转让你签了,你的责任,我们就既往不咎了。”
乔漾如坠寒窖。
见她没动,吴淮便又吩咐助理,“拿给她。”
众人视线像桩子一样打在她身上。
全然没有过去半点情分。
以前乔堂明爱把世道这两字挂在嘴边,乔漾却到今天才切身体会,世态炎凉。
乔漾看着股权书上的转让比例,在座人将她百分之二十股份瓜分得一滴不剩。
她捏着这薄薄一张纸,扫向眼前贪婪尖锐的注视。
“如果我不签呢?”她问。
有人森然笑道,“今天这扇门可就不好出了。”
话音刚落。
乔漾就将手里纸张撕烂,往空中一扬,化作垃圾。
她冷视众人,“难不成你们敢在这里杀了我不成?”
吴淮假咳出声,手指点了点助理,又重新取出一份。
跟刚才一模一样的文件,转到她面前。
他们比她还要有备而来。
吴淮严肃起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乔漾冷笑着,在众目睽睽下走近桌面,却没拿起那份文件,转而抓起酒瓶,砰的一声砸向桌角。
酒瓶被磕成两截,一半掉地上,另半个被她拿在手里。
立马有人察觉不对劲要上前。
她举起酒瓶抵上自己颈口,眼神逼退要靠近的人,话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想动我,用不着你们出手?这份文件。”另一只手拿起股权转让书,狠狠抛到桌子中央,有力咬字,“除非我死在这里,否则,不可能。”
“你!”怒呵声响起,又戛然止住。
只因为,她生生将玻璃瓶裂口扎进了肌肤,刺出长长血痕。
在场人不敢轻举妄动,皱眉交换眼神。
最后还是吴淮站起身:“有话好好说。我们也不是要逼你。”
“别过来。”乔漾退一步,瓶口深一寸。
吴淮急忙刹住步,“好好,我们坐下好商量?”
乔漾狠戾吐字,“没得商量。”
她绕过众人朝门口走。
乔漾没再说一个字,盯住朝她逼近的人,她也不怯,每近一步,手里力度越重一分。
颈间的血流不止,染得手上胸膛都是刺目殷红。
“站住。”吴淮止住其他人,对守在门口的人眼神示意,“放她走。”
旁人就要炸起,“吴总,这不是…”
吴淮也暴躁,“出人命你负责?”
没人有意见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乔漾再落魄,她这条命,暂时还没人要得起。
乔漾大步晃出包厢门,全身神经紧绷,一路扶过的地方都留下血痕。
应侍生也不敢上前搀扶。
她踉跄走到水晶宫门口,冷空气钻进肺里,人清醒了几分,才松手,将酒瓶拔出来,丢在脚边。
血汩汩往外流。
视线模糊起来。
她甩了甩头,强行让自己撑住,努力迈出步子。
却全身失力,整个人在雪夜里倒下。
眼前被一片黑暗所吞噬。
她太天真了,自以为的旧情,不过是一场虎视眈眈的绞杀场。
身体在往下坠。
往下坠。
坠到最低处。
她意料中的疼痛没有发生。
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托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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