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之一阵恍惚。
她先前对周时韫所有的了解都来自于旁人的传言以及自己的猜测,原来这一切都是错的。
这时候再想起先前周时韫对待所有人都一副爱答不理的态度,好像就有些说得通了。
他并非是外人口中传的那样高傲、目中无人,反之,他只是不想因为自己而连累任何人。
惠宜郡主的行为是将他的傲骨碾到尘土里践踏,一旦有任何人敢靠近他,恐怕都会上演今日这样的戏码。
也正是因为如此,周时韫才会无奈却又不得不妥协。
那些人态度高傲,对周时韫没有多少耐心,他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周时韫临下马车前,回首给顾念之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就在马车里待着,在他们走之前都不要现身。
车外的马蹄声如疾雷般响起,很快又远去。
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外面终于彻底平静下来,只余下风声和松涛,寂寂地吹着。
顾念之压下心中所有的惊骇和复杂,掀开车帘走出马车。
那个可怜的车夫依旧身体颤抖着趴在车轱辘旁边,至今连头都不敢抬,半白的头发里沾满了灰尘和泥土。
顾念之心头一酸,涌上一股难以言明的愧疚,伸手去将他扶起来。
只是,她的手才刚碰到车夫的身体,对方就颤抖得更厉害了,嘴里不住地求饶着。
那张抬起来的脸上泪水混合着泥土,填满了皮肤的每一道沟壑。
恐惧和悲苦画出了一张底层百姓的面孔,在蛮横的权贵面前,他们除了跪地求饶,毫无办法。
好像有一块巨石压在心口,顾念之红着眼睛,声音颤抖地安抚对方,“老伯,对不起,给你带来了这么多麻烦。”
听见是顾念之的声音,车夫才终于回过神来,掀开眼皮子看她。
下一刻,逃出生天的释然和侥幸替代了脸上的恐惧,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再次涌出泪水来。
车夫老伯反过去安慰顾念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还好咱们都没事,顾娘子,咱们快回去吧。”
说完,像是害怕那些人会去而复返,再来找他们麻烦,车夫甚至顾不得拍拍脸上的泥土,立马推着顾念之上了马车。
好在,之后的一路都十分顺畅,并没有再遇到拦路的人。
进了城,顾念之直接让车夫将马车驾到回春堂前。
刚刚那群人挟持车夫老伯的时候,在他脖子上留下了伤口不说,之后又粗鲁地将他推开,顾念之坐在马车里能清晰地感受到马车车身和身体撞击那一刻的剧烈震颤。
车夫年纪大了,顾念之不确定他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
让小药童帮忙包扎了车夫老伯脖子上的伤口之后,她又将十两银子塞到车夫的手里,若不是他们,车夫老伯根本不会受今天这样的罪,身体上的伤或许很快就会好,但是受到的惊吓恐怕难以消除。
这十两银子既是给他在家休养时的保障,也是对他的安抚。
然而,车夫老伯却不肯接那十两银子,着急忙慌地要将钱还给顾念之,十两银子,是他驾好几年的车都挣不来的。
老实忠厚了一辈子的人,超出自己劳动范围的钱一分都不肯多要。
两厢争执不下,最后是顾念之强行将银子塞到他手里,转身就走。
车夫还要去追,药铺里的大夫徐徐开口劝道,
“你就好好收着吧,顾娘子这人向来如此,对人宽厚大方,她愿意给你,说明你值得。她做事向来有自己的道理,安心收着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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