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恐怖灵异 > 和离(全2册) > 第五章 试真心

我对谢玄青的恻隐之心彻底被谢濯毁掉了。
一想到有朝一日那个少年会变成与我吵架的这个眼前人,我就恨不得以石灰水洗眼三百遍,干脆弄瞎我这双眼了事。
晚上我怀着愤恨将明天要干的事琢磨了一遍,然后第二天就起了个大早。
我没有跟谢濯打招呼直接出了门。我也没有去找谢玄青,而是回了这五百年前的,我自己的仙府。
现在夏夏被谢濯伤透了心,正是伤心得闭门不出的时候,我冒大风险来这儿,只因为我今天要对谢玄青做的事情,别的不需要,但灵石可是要花不少的。
本着偷自己不算偷的理念,我熟门熟路地摸到自己仙府里藏钱的地方。
西王母在昆仑一直倡导自然节俭的修行之道,不管是小仙还是大仙,贫穷还是富有,大家仙府里都极力精简侍从人员,像蒙蒙府里就一个仙侍也没有。而我当年贪嘴,仙府中就养了一个做厨子的小猪妖,除此之外再无他人。后来谢濯进府,不喜外人,便将小猪妖也遣散了。
我一路摸进来,顺利得不寻常,甚至连靠近夏夏后,那身体的疼痛也没出现。
我没琢磨太多,在自己的小金库里将灵石全拿走了。
不是我对自己狠,而是我知道我很快就要飞升上仙了。等晋升了仙位,昆仑可有一堆人要给我送礼物呢。
穷个三五天的也死不了人。
揣着一兜的灵石,我也没急着去找谢玄青,而是直奔昆仑东市,找到了一个不正经的营业地点——翠湖台。
我很熟悉的一个地方。
昆仑是仙家之地,主神西王母,下分二十四上仙之位,到如今,昆仑立山八千年,算上我,二十四上仙共有十九位,还有五席空缺,二十四上仙分管昆仑不同职务,尚空缺的席位交由其他上仙轮流管辖。
我在飞升前,是昆仑守备军的将领之一,飞升后,昆仑守备工作便从由各上仙轮值,变成了由我统一管理。
看似是个要职,其实却是个闲差。
毕竟……
都是修了仙的人,除了我和谢濯这样的另类,一般情况下,大多数仙人是非常心平气和的。偷抢盗窃是几乎没有的,打架斗殴偶尔有几起,但人家也能点到为止,不至于闹出人命。
防御外界的妖邪入侵有盘古斧的结界,我们只需要每日巡逻守卫好结界就可以了,而这个工作,昆仑的守备军已经干了几千年,早就有了自己成熟的运转体系,轮不到我来改变和提意见。
所以,上任之后,我来得最多的,就是昆仑内部的这个东市。
昆仑东市是整个昆仑里最鱼龙混杂的地方。
相比于都是常驻在昆仑内的人开的西市,东市里不仅有外面来的仙人,还有外面来的妖怪与各种奇人异士。
昆仑从来不禁止外面的仙妖人怪进入交易,但为免妖邪伥鬼等身带邪气者混入,每个月守备军都会着人来东市例行检查。
我还没飞升的时候是要亲自巡查的,而在我当了守备军主将之后,这些事自然就交给了下层的将领们。
当年,我们来这里查得最严的一个地方,就是翠湖台,因为这里是一个美其名曰客栈的地方。
里面全是貌美的狐妖在营业,男的女的不男不女的全部都有,他们的口号是包君满意。因为里面的营业者太过敬业,他们的名声都传到昆仑外面去了,不少外面的仙妖精怪奇人异士慕名而来。
但也正因为是这样的地方,人们的杂念丛生,最易让妖邪伥鬼藏匿其中。所以我们守备军每次来查,都要让他们歇业一整天,探个彻底,这一来二去,倒是还与里面管事的掌柜熟悉了起来。
我一走到门口,便有迎宾的男狐妖看见了我,他打扮风流,胸膛半敞,一声“仙长”还没喊出口,看见我的脸,他愣了愣,不自觉地站直了歪靠在栏杆上的身体,将自己的衣服整了整。
“伏将军。”他笑得有点僵硬,“今天是来检查吗?”
是的,我之前来这儿从来都是做检查的,但今天……
我绷着脸,撑住场子,拍了拍腰间鼓鼓的灵石。
男狐妖又愣了愣,然后面露难色,想来是害怕来伺候我。
我也不为难他,开口问:“老秦呢?”
老秦是他们的大管家,管钱也管人,每次来检查,都是老秦陪着我们。
男狐妖弱弱应了声:“秦管家也在接客呢。”
瞧瞧,多敬业。管事的还亲自上呢!难怪名扬天下。
“让他来见我。”
我为了检查实在来过太多次,以至于回到这五百年前,之前的路都还记得清楚,我轻车熟路地找到老秦的房间,自己坐下来倒了杯茶,等他来。
在喝茶的片刻时间里,我忽然觉得这感觉陌生又熟悉。
五百年前,我常常与军士们饮酒切磋,偶尔相约友人去昆仑高山上赏雪煮茶,在例行公事检查完了之后也会与这些老板伙计闲聊八卦……
在和谢濯成亲……或者说不是成亲,而是在认识之后,我这样独来独往的时间一下就少了很多。
一开始遇见谢濯后,是我爱缠着他,没时间搭理其他人,后来成亲了,变成他爱跟着我。
在别人眼里,我们出双入对,如胶似漆,但我却失去了很多独处的时间。
这也本是成亲前该做好的心理准备,成亲后哪儿还能跟自己一个人时那样。我拿出了我的时间,谢濯也拿出了他的时间,我们成亲了,过得就不再是一个人的生活,而是两个人的日子。
我虽然与谢濯成亲成得突然,但我心里却想得很清楚,所以在婚后我并没有什么落差,很快就适应了两个人在一起的感觉。
谢濯在我们的婚姻当中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所以我想尽可能地让他融入我的生活。
我也曾带着他与朋友们一起玩。
但他总是冷着脸,不喜欢说话,每次出去,朋友们总觉得看着他就感到莫名的压力,唯独迟钝的蒙蒙还顶得住,其他友人却渐渐与我疏远了。
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地,我就成了一个成了亲的昆仑上仙,守备军的主将,离这些烦琐又真实的生活也越来越远……
“当当”两声,一根白皙得有些离谱的修长手指在我面前的桌上敲了敲。
我抬眼,看见了面容过于姣好的狐妖老秦。
他披着头发,一双妩媚的眼睛似笑非笑,像含着春水一样,笑着问我:“九夏将军,今日单枪匹马赴我翠湖台,是打算怎么个检查法啊?”
这个狐妖,媚得有些过分了,哪怕他是个男的。
除了与军营将领切磋之外,我已经太久没有离谢濯以外的男子如此近了。
我眨巴着眼看了看他半敞的胸膛,那形状近乎完美的锁骨上,垂着几缕头发,飘飘摇摇的,让人想帮他撩一撩。
我轻咳一声,找回理智,喝了口茶,压了压惊,然后后退了一点,做了一番心理准备,才抬眼看他。
“今日,我是客。”
老秦挑眉,随后在我旁边缓缓坐下,用手撑着下巴,凑近我的脸打量我。
我忍不住又后退了一点。
老秦笑我:“九夏仙长,你这般生涩害羞,哪里像是来做客的?”
我定了定神,心里想着,这是一只比我还要老八百岁的狐狸,不能被他的美色乱了心。
“我确实不是你要招待的客。”我掏出身上的袋子,从里面拿了七块上好的灵石出来。
老秦又挑了挑眉毛,他是只爱财的老狐狸,此时看着我,他脸上的笑更真诚妩媚了:“这灵石好啊,九夏仙长要我帮忙招待什么贵客。”
“一个不爱说话的妖怪。”我将灵石一块一块推到他面前,“把你们这儿最漂亮的七个狐女都找来。”
老秦漂亮的手指便一块一块地从桌上拉过这些灵石:“是什么妖怪,值得九夏仙长如此大费周章地招待,真让小妖我有些羡慕了。”
“一个我喜欢的妖怪。”我说着。
老秦手一顿,抬眼看我。
我摆出严肃的表情,希望老秦重视我的诉求:“我今天要把他从我身边逼走。”
我心想,我现在贸然地跟谢玄青说我不喜欢他,让他离我远点,他肯定不相信,说不定还以为我有什么难言之隐,既然如此,我干脆将我对他的感情,误导为兄弟情,我带着我兄弟逛窑子,给他点漂亮的姑娘,这还不能说明我不喜欢他?
谢玄青领悟到了这层意思,之后也定不会想与我成亲了。
但情场老手老秦看了我一会儿,却捂着嘴笑了:“九夏,你要逼走一个人,这钱可花反了呀。”
我一愣,听他指点我:“你不如给自己找几个人来玩玩,让他误以为你风流轻薄,这才能将人逼走不是?”
我琢磨了一会儿,深觉有理啊!
于是我将那七块灵石从中拨了三块出去,指着左边的四块说:“给他找四个。”然后我又指着右边的三块说:“给我来三个。”
老秦一把就将右边的三块灵石握在手里。“巧了。”他说,“我正巧值三块。”
我觉得老秦毛遂自荐得很有意思,于是用三块灵石预订了他两个时辰的时间。
但当我要离开的时候老秦才告诉我:“你要走呀,时间已经开始计算了哟。你得抓紧时间回来哟。”
“你这还要计时?”
“我们是付费服务,你付费了,服务自然就开始了。”
“那你把钱先退我,待会儿我来了再付费。”
“我们是特殊服务,概不退款哟。”
我指着老秦:“你是个奸商吧?”
老秦一甩手里的折扇,挡住半张脸,只有那狐媚眼睛笑眯眯地看着我:“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妈的……
我骂骂咧咧地从翠湖台出来,但还是不忘对老秦叮嘱,让他务必给我准备好四个绝色狐女。
我心想,她们最好是能一举迷倒谢玄青,实在迷不倒了,再让她们带着谢玄青来看看我“放浪形骸”的模样。
左右我还是个守备军的将领,我还是想要脸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出绝招。
安排好了这些事,我终于来到了雪竹林的山洞前。
在走进去之前,我把谢濯讨人厌的嘴脸在我脑海里翻滚了一百遍,直到确定,我已经对这张脸感到极度厌烦的时候,迈步踏入了山洞之中。
哪怕是白天山洞里也是有点阴暗的,带着抹不去的潮气,山洞里隐隐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嘎吱嘎吱”的,令人耳朵有些难受。
“谢玄青?”我唤他的名字,终于走到了他身前。
光影昏暗,谢玄青靠着石壁坐着,他正放在怀里的,是一根做了一大半的雪竹笛子,他还在给笛子打孔……
我都完全忘了这茬了,他怎么还……
“九夏,你先等等,马上就做好了。”
我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心头刚要软,另一个名为理智的东西便狠狠揪住我的心尖。
不!硬起来!你不想软!
钱都花了!算着时间呢!赶紧带他去!
我一抿唇,从他手里夺过雪竹笛子,将它放到他身侧的地上,在谢玄青略带错愕的神情中,我一把拉住他的手,将他拽起来。
“等不及了,我带你去玩好玩的!”
我不由分说地将他从阴暗的山洞里面拖了出来。
谢玄青倒是没有反抗,一路蒙地被我拉到了东市。
然而到了人员混杂的东市,谢玄青的状态显然一变,他不再任由我拉着他瞎走,而是站到了我身边,亦步亦趋地跟着,神色间带着戒备与冷漠,不停地打量与我们擦肩而过的仙妖们。
他这个状态……
忽然有点谢濯化了。
我不明所以,但迫于时间压力,我也没有多问他,直接将他带到了翠湖台大门前的廊桥处。
廊桥上已经三三两两地斜倚着一些狐妖了,有男有女,每个狐妖都衣衫半褪,香肩外露,头发松散地扎着,让这光天化日显得有些旖旎暧昧。
我和谢玄青站在廊桥前,我打量了一眼谢玄青的脸。
他脸色宛如他的名字,黑成一片。
我没有解释,迈步往里走,谢玄青终于拉住了我,手指捏住我的手腕,我都感受到了胀痛的压力。
“你来这里做什么?”
“带你玩”这三个字在嘴边一转,我又吞了下去。我保证,我要是现在敢说出这几个字,七块灵石一定打水漂!没得商量的那种。
我心下一转:“来办事啊。”
谢玄青皱眉,转头看我。
我张口就来:“我不是昆仑守备军的将领嘛,我们日常要到这里来巡查的,今天我是微服私访,假装玩乐,打入内部,看看里面有没有乱七八糟的仙妖精怪在做乱七八糟的生意。”
谢玄青眼睛都没转一下。“站在外面就能看。”他冷漠地说着,“他们一定有。”
这时候他身上那股谢濯的味道又出来了。
我轻咳一声,继续瞎编:“乱七八糟的生意肯定是有的,昆仑理论上也是特许狐妖做这门生意的,但我今天主要是来看看他们里面有没有藏匿妖邪伥鬼。”我不打算给他继续思考的时间,反向拉了他的手就往里面拖。“走吧走吧,你陪我看看。”
谢玄青皱着眉,冷着脸被我拖上了廊桥。
许是他这身气势太过吓人,那些站在廊桥上唠嗑的狐妖见他和我来了,都不由自主地拉了拉衣裳,摆出了正襟危坐的姿态。
直到老秦出来相迎,千年的狐狸,丝毫不惧谢玄青的冷脸。他笑着迎上来:“来啦?”老秦手里拿了把折扇,微微摇着,吹着他披散的发丝,更显那一张脸妩媚至极。“九夏,这就是你的贵客?”
我转头看谢濯,和老秦的如沐春风相比,他简直是昆仑的巍巍雪山,一张脸又沉又冷,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打定主意视若无睹。
“是。”我点头,“去里面吧。”
老秦笑眯眯地在前面引路,我和谢玄青跟在他身后。
我现在是不敢碰谢玄青了,怕他冷得扎手。
好在谢玄青没有扭头离开,他沉默地跟在我身后,转角时,我还能看见他往远处看,不知他在戒备些什么……就像很多时候的谢濯一样。
老秦将我们带入一个房间,一拉开木制的滑门,说实话我是愣住了的。
四个绝色狐女已经美美地待在屋内,美不足以让人惊艳,但美得各有特色却让人很是惊艳!
我们一进去,她们就都带着暖暖的笑意迎上来,一个圆脸的狐女尤其可爱,肉嘟嘟的脸颊让人想捏,她见我看她,便笑嘻嘻地走到我身边:“仙长别站着,快坐下吧。”
她身上的香味像水果,香香甜甜,她软软的手轻柔地握住了我的手腕,头发拂过我的手背……
啊,跟云一样……
“姐妹们方才帮你们调好了仙果玉饮,要尝尝吗?”她给我奉上一杯粉粉的玉饮。
啊,花钱真快乐!
我美滋滋地接过,正要喝,旁边横来一只手,挡在我的嘴巴前。
我转头一看,谢玄青冷着脸将我手上的杯子拿了过去,他也不喝,只“哐”的一声把杯子放在了桌上。
屋内软软的气息瞬间被他这冷硬的一声打破。
他看了我一眼,那神色间的情绪真是说不出的怪异,有点不悦,有点懊恼,还莫名其妙有点委屈。
我不知道他在委屈什么,我不就让狐女捏了捏手腕吗?
谢玄青看向狐女时,情绪一收,大马金刀地坐下,来了一句:“都坐好。”
四个又萌又软又漂亮的狐女面面相觑,然后千娇百媚地坐了下去。
房间里全然没有愉快的氛围。一如我们平时带兵来检查时一样,一个两个抿着唇,睁着大眼睛,无助又可怜。
谢玄青又扫了她们一眼,强调:“坐好。”
狐女们愣了愣,有的收起了自己跷起来的腿,有的拉了拉自己的裙子,有的正了正自己的衣服领子,像学生在夫子学堂上课一样,都坐直了身体。
我想了想我的四块灵石,有些看不下去了。
我凑到谢玄青耳边:“这有点不合适吧?”
谢玄青转头看我,神色比刚才更复杂,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这里不是好地方。”
“我知道。”我大脑飞速旋转着,“你帮我个忙,看看这几个狐女身上有没有邪气。听说她们是这里最好看的四个狐女,搞不好有所伪装呢。你帮我好好看看。”
谢玄青闻言,目光果然重新落到了四个狐女身上。
狐女们巴巴地看看我又看看谢玄青,最后求救一样看向老秦。
老秦面不改色地微笑着:“仙长与你们开玩笑呢,别怕。”安抚完了,老秦看向我:“九夏,你随我去三楼吧。”
我应了一声,刚想随便扯个什么理由离开谢玄青,却觉手腕一紧,谢玄青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往他旁边一坐,替我开了口:“她哪里都不去。”
这一派强硬作风,恍惚间让我以为谢玄青瞬间变成了五百年后的谢濯。
老秦见状也是眉梢微挑,他笑眯眯地看了谢玄青半天:“哎呀,这可怎么是好,我楼上的酒宴可都为九夏准备好了。”
谢玄青眉头一皱,目光如刀,扫向老秦。
老秦不动声色。
我连忙安抚谢玄青:“微服私访,暗中调查!公事公事!”
我握着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放到了桌上,给他手里塞了一个杯子。
我拍拍老秦,让他赶紧出门,然后回头对谢玄青交代:“我一会儿就回来了,真的,你先帮我的忙,弄完我们赶紧走。”我向谢玄青比画了一下娇滴滴的四个狐女。
谢玄青却只紧紧握住手里的杯子,目光死死盯着我,直到我将木门拉上,与老秦走了出去。
到我们关门的那一刻,房间里的狐女与谢玄青都如死一般安静。
我揉着眉心和老秦上楼,心想那四块灵石可能是白花了,这谢玄青怎么是这种妖怪呢?
心如玄铁啊!
老秦在旁边用扇子掩着唇,轻声笑我:“九夏,你是真的想将人赶走吗?”
“不然呢?”
“那你还哄他作甚?”
“我哪儿有哄他?”
“这不是哄着他来,又哄着他叫他别生气,现在与我走了,还战战兢兢宛如做错了事。”老秦笑我,“要我说,你这与其叫布局赶人走,不如叫布局试试他的真心。”
我一愣,停下爬楼梯的脚步,看向老秦。
老秦一双狐狸眼睛魅惑诱人,却又似看清世间所有人情那般清亮透彻。
“你喜欢他吧?”
我闭着嘴,不说话。
我当然喜欢他,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我都喜欢谢玄青喜欢得不得了,不然我和他结哪门子婚。
“我必须赶他走。”
老秦笑我:“换作我,下定决心要赶人走,才不费这些口舌。”
老秦靠近我,忽然伸手抓住我的手腕,在我愣住的瞬间,他抬手就将我的手摁在了身后的墙壁上,错乱间,我的大拇指隐约碰了一下我的耳朵,他没给我任何反应的时间,那嘴唇就凑到了我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我只要叫人看到这一幕便妥了。”
狐狸魅惑的话语带着暖风吹动我的耳朵,当即将我脸闹得一片通红,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老秦忽然松开我,他一侧身,避开了一记斩在楼梯上的杀招。
妖气化作锋利的刀刃在楼梯上轰隆砸过,将楼梯砸出了一个深坑。
我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老秦,而老秦则转头看向楼梯下方的谢玄青。
谢玄青目光阴鸷,一言不发。
他像一匹被激怒的狼,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猎物,只待下一刻出手,就要取人性命。
我贴着楼梯僵硬地站着,在这接二连三的冲击中有些没缓过神来。
我看了看谢玄青,脑中第一个闪过的念头是,他生气了,我回到五百年前想做的事终于做到了。
随后我又转动眼珠看了看面前的深坑,又想,完了,他的气好像生得比我想象中大,我以前可以不怕,但我现在能不怕吗?他可是能劈开时空的男人,我和老秦他能劈不开?
最后我看向了老秦。也得亏他是千年的狐狸,这时候就他笑得出来!
他不禁笑了,将我的手拉着,跨过楼梯上的坑,站到我的身后,贴着我的耳朵说:“你想让他滚,现在说就可以了。”
他是贴着我耳朵说的,但他声音并不小,谢玄青只要不是个聋子就能听见。
我的目光兜兜转转一圈,终于又回到谢玄青的脸上。
谢玄青这次也看向了我。
在破损的楼梯上,我们四目相对,他的眼神从冷怒,到领悟,再在受伤的情绪上停留了一瞬之后,很快,所有的情绪都在他身上消失。
他平静地看着我。
“你想让我走,昨天直说就行。”
他以为我是昨天知道他的身份后,今天故意布局逼他走的……
我张了张嘴,百口莫辩。
我是一直在逼他走,但我没想到,我会在这个最不好的时机达成目的,但……想来也对,我和谢濯的目的,本来就是要在最刺痛人心的时候,才能达成的。
这个时机分明是最好的时机。
谢玄青被我这样刺伤之后,一定会头也不回地离开吧,从此以后,夏夏和谢玄青也不会再有任何故事了。
于是我忍住心头所有情绪,闭上眼,想了一万遍谢濯昨天晚上和我吵架的画面,最后我睁眼,盯着谢玄青,开口说:“你走吧。我害怕你。”
他像被一把利刃穿透了。
他望着楼梯上的我,他明明一步也没退,但我却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变远了。
他垂下眼眸,只最后开口说了一句话:“你不用这么不爱惜自己。”
他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他离开的地方久久没有回过神。直到身后的老秦放开我。
他微笑着说:“你看,我没叫你的灵石白花不是。”
我看着老秦,一时间不知道该夸他,还是该骂他。
半天后我才说了一句话:“那几个狐女的伺候我还能享受吗?”
老秦依旧笑眯眯的:“时间还没到呢,仙长自便。不过我的孩子们,可是卖艺不卖身的哟。”他走下楼梯,转过身来,抬手要扶我,我现在神魂皆乱,没想什么,直接把手放到了他的掌心。
老秦捏了捏:“这一次我没想到的是,九夏仙长的身体抱起来如此柔软……”
“你……”
我话刚开了口,忽然面前一阵风横扫而过,老秦像一道残影一样,直接从我眼前掠过,然后“咚”的一声撞在墙上。
他撞击在墙上的气都让楼梯上的残破木头翻飞而起。
黑衣谢濯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摁在墙上。
老秦一张绝色的脸被掐得乌青。
我倒吸一口冷气,终于反应过来,我几步迈下楼梯拉住谢濯的手:“你做什么!”我凶他。
他眉眼带着杀气,同样恶狠狠地瞪向我:“你在做什么?”
老秦一张脸憋得乌青,但他还在煎熬中说了一句:“这……是……做什么……”
他可能万万没想到,刚落寞离开的人,怎么换了一身衣服回来就忽然将他摁在墙上打……
我没时间搭理老秦,只拼命拉着谢濯的手:“你先放开他!”
谢濯没说话,他目光阴鸷地盯着我,仿佛想将我也摁在墙上一起打。
但他说过他不会打我,他现在果然没有动手打我。
我看老秦那张快被掐死了的脸,好歹是给我办事的人,卸磨杀驴也不是这么杀的吧!我心头生气,掌中蓄力,动了功法去拉谢濯的手。
“叫你放开!”我一声怒喝,拼尽全力去拉他的手。
我的功法是敌不过谢濯的,如果他此时就是要与我赌气硬碰硬,那我肯定完蛋,弄不好就是个内伤。
所幸他没有。
他松手了。
我拽着他的手,气喘吁吁。
老秦靠着墙滑坐在地,他捂着自己的脖子,连咳嗽都几乎无力。
四周屋子里的狐女与客人们都将脑袋探了出来,在缝隙里悄悄看着热闹。这里面有不少认识我的人,如果回头我和谢濯在翠湖台的事情闹大了,搞不好会传到夏夏的耳朵里,那到时候又要怎么去解释。
我拉着谢濯的手:“先走。”趁看热闹的人还没那么多,到以后来个死不认账也不是不行……
谢濯没动,他目光扫过四周,很明显他知道了这是什么地方。
他不走,我一咬牙,动用功法,冲破翠湖台的窗户,直接带着谢濯御风而去。
一路奔回雪竹林,落到院子里,我指着谢濯就开始骂:“你今天闹这出是干什么呀!我让你今天看着夏夏不让她出门!你来我这儿做什么?我昨天就跟你说了,你的事你做好,我的事我……”
谢濯一把拉过我,将我推在院子里用雪竹搭的墙壁上,唇齿间一凉,我感觉到……
他吻了我……
是他难以言喻的愤怒,无法启齿的焦躁,还有……控制不住的在意。
谢濯竟然吻了我?
我呆愣当场,他离我太近,我的眼睛已经无法将他看清,我只觉在一片模糊的视线里,唇齿之间,呼吸内外,全是他的气息。
他头发的拂动,他指尖的压力,他衣袂的柔软触感,一切都带着凉意,却又莫名炙热。
然而,在短暂的错愕和怔愣之后,我动手了。
我反手就是一耳光,直接将谢濯的头打得偏向一边。手收回来,我双手推在他胸膛上,用力将他推开,丝毫没有吝惜力气。
他退了两步,没有去触碰被我扇红的脸颊,他转头看向我时,目光晦暗一片,仿佛还在酝酿一场暴风雨。
而我回他以同样六亲不认的眼神。
“离都离了,你整这出是要做什么?”
“你离了,我没有。”
“你在说什么废话?”
“你饮过我的血,只要契约没解除,你就永远是我的仙侣。”
他这话信息量有些大,我闭上了即将张开想要戗他的嘴巴,将思路捋了捋。
上次我知道了谢濯是雪狼妖族,上上次我知道了五百年前,我飞升渡劫时,谢濯给我饮过他的血,现在我知道了,我饮过他的血,就是他的妻。
通过以上三个消息,我可以推断出,雪狼妖族给人喝了他们的血,那人就会成为他们的伴侣。
由此可推断出,我们缔结姻缘,不是在月老殿前的相思树下,而是在我飞升渡劫时他给我喂血之际。
还可得出,我剪了红线,是我剪断了我的姻缘,而他的姻缘还跟我连着。
难怪谢濯之前说,斩断姻缘的成功标志就是不让谢玄青给夏夏喂血。
当我终于将这些信息联系起来以后,我那闭上的嘴又被胸口喷涌的情绪撑开了:“就这么点破事你瞒我这么久!”喷完第一个层次,我第二个层次马上续上:“别说我已经把红线剪了,就算我还是你的妻,我逛个翠湖台又怎么了?”
谢濯眸光阴鸷,我给自己续了一波气焰,压着他继续骂:“咱俩结婚五百年,一次都没睡过,我离了半个婚,出来亲亲别人脸蛋怎么了?我这还是被人亲的!三年大旱,君王都是要祭祀求雨的,五百年了!天王老子也拦不住我……”
“伏九夏!”
他眼里的暴风雨都被气得蒸发了,他瞪着我,一把抓住我的手,眼眶泛着红,指尖也在颤抖,但他却还是没有抓疼我。
我不疼,他又不放,他就这么盯着我,仿佛想拿我的手将我的嘴堵上。
我笃定他是真的不会打我,于是更加有恃无恐:“别那么大声地叫我名字!我还没聋!五百年里光明正大的你不亲亲抱抱,非得等现在我爱跟人家亲亲抱抱了,你在这儿要找补回去?晚了!”
“再有,我今天是去逼谢玄青离开的,我为什么非得逼谢玄青离开,你心里没点数吗?我们为什么回到五百年前搞这一堆破事,你心里也没数吗?我不就是为了帮你斩你那一半的姻缘吗?现在眼看着事情成了一半,你跟我在这儿闹这出?!”
我吼完他,喘了两口气,平静了些。
谢濯被我吼了一通,也平静了些。
他还握着我的手腕,只是唇角紧抿,脸色铁青。
我看着他,没那么愤怒了,倒起了点冷笑嘲讽的心思:“怎么?谢濯,你别告诉我,一路走到现在,你又醒悟过来,你是爱我的。”
我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他神情的丝毫变化。
这个问题,从我们成亲之前,到我们没有完成的洞房花烛,到五百年后的今天,我都在不同的时间节点,不同的情景和情绪下问过他。
“谢濯,你喜不喜欢我?”
有满怀期待的时刻,有悲伤乞求的时刻,还有歇斯底里的时刻。
但从前谢濯的回答都是一句平静的“不知道”。
今天……
谢濯放开了我的手腕。
我垂下眼眸,懒得再去打量谢濯的神情,心里已经平静如一潭死水,我转动了一下腕关节。“该高兴了,谢濯。”我说,“谢玄青已经走了,待过了夏夏历劫当日,谢玄青没有出现,我们就可以回去了。值得庆祝吧,咱们这亲终于要和离完了。”
终于……不用再折腾了。
转身准备回屋,我不想去追究谢濯今天的失控到底是为了什么,反正日子已经过成了这样,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但我没想到,当我一只脚即将迈进大门的时候,空中一道似曾相识的惊雷骤然响起。
我错愕地回头,只见昆仑上空劫云密布,那乌泱乌泱的阵势,不是飞升上仙的劫云,还能是什么?!
而据我了解,现在这个时间的昆仑,除了我伏九夏,现在的夏夏,并没有哪个仙人修到了该历劫的时候。
“今天什么日子了?”看着这有点熟悉的劫云,我紧张得忘了方才还在跟谢濯吵架,直接问出了口。
谢濯也将方才的情绪全部收起,他皱眉看着天上的劫云,低声回答:“五月二十四。”
“劫数提前了?”我一脸蒙地看着谢濯,然后陡然反应过来,“难怪我今天去偷钱的时候身体都不痛了!”
飞升上仙的劫数之所以难渡,是因为这劫云会在历劫者最弱的那天到来。
我还以为是我适应了,原来是夏夏已经到了最弱的时候,我去府里的时候,她比我弱,所以感受到那些疼痛的就是她!
“不好。”我慌如热锅蚂蚁,来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词,“五百年前我历劫难是因为我将时间都花在了照顾你身上,荒废了修行,在昆仑集市上我表白于你,被你含糊不清的回答刺激得伤心过度,所以扛不住劫雷,虽然之后稀里糊涂地过了,但应该是你喂了我血的缘故,这一次……”
“这一次,夏夏好像被伤得更深,身体更弱,她铁定是渡不了劫了,你又不去给她喂血,她大概要完,她完了我就完了,但我亲自去帮忙又是雪上加霜,得想个办法得想个办法……”
我这边急得要挠墙,谢濯那边脚下已经御风而起。
他飘在空中留下一句:“我去帮你。你去找到谢玄青。”
“我找谢玄青做什么?”
“拦住他。”
“他今天都被我气死了,一定不会去帮夏夏的。”
谢濯很笃定:“生死攸关,他会去。”
我沉默片刻,一咬牙:“那我上哪儿去找谢玄青?你给我指个方向,猜猜你那时候到底会去哪儿?”
“我不是那时候的我了。”
谢濯直接御风而走,我看着谢濯的背影气得想问候他全族,但想想他亲手将他全族灭掉的事……
我抓了抓脑袋,还是一闭眼闷头就往山洞跑去。
之前在翠湖台,谢玄青才被气走,谢濯就来了。谢玄青离开的时间不长,但按他的功法,如果铁了心要走,此时应该已经离昆仑几万里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直觉却告诉我,他一定没走。
他伤了心,或许还是会回到那个我救他的地方。
我心急火燎地跑到雪竹林的山洞。
我还没到,远远地便瞅见了站在山洞门口的谢玄青。
他果然没走!
他手里拿着那根雪竹做的笛子,他是回来拿笛子的……
我说不上此时心里是什么感觉,也没时间去理清,只见谢玄青严肃着一张脸,御风便要往劫云的地方飞,我连忙大声喊住了他:“谢玄青!”
谢玄青周身御风术散去,他转头看我,随即皱起了眉头。
我气喘吁吁地跑过去,听他问我:“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在脑中想着狡辩的借口,“我刚才虽然赶你走,但我……我还是……”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我愣住:“你问的是什么?”
“那是你的劫云。”他指着天边已经开始下劫雷的云。
我矢口否认:“不,那不是我的。”但否认完了,我就觉得谢玄青看我的眼神不太妙。我撑住场面,强行解释:“我现在就在这儿,那劫云怎么可能是我的。”
都没听我说完,谢玄青周身御风术再起。
我立即抬手一把拽住他的手腕:“你等等!”
他不等。
他反手就把我的手扣住,拉着我要往空中飞去!
我心头一慌,谢濯在那边,夏夏也在那边,谢玄青要是拉着我过去,到时候别说喂血了,直接先死两个!
那还玩什么!
我当即一个运气,直接在脚上挂了个千斤坠的术法,死死地将谢玄青拉住:“不能过去!”
谢玄青不说话,却是铁了心地要走。
他拉着我的手更用力,我脚下的千斤坠眼看就要坠不住了,危急关头,我不管不顾直接开口喊道:“劫云那边的我不会有事的,有人过去帮忙了!我会渡过劫数的!”
拉拽我的力量变轻,与此同时,我在面对谢玄青时一直沉甸甸的心绪也变轻了。
我一声长叹,心想,事情都走到这个地步了,实在没必要瞒他了。
我仰头望着谢玄青:“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不是现在的我,我是五百年后的伏九夏。我知道我的命运会变成什么样,你不用担心。”
谢玄青脚底还有御风术在运转,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听罢我这番话之后,御风术这才算是彻底消失了,他站在地面上,与我沉默地对视着。
我有些回避他的目光。
“抱歉,之前一直想方设法折腾你的,是我。”
“我早就知道了。”
他的回答我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我呆呆地望着谢玄青,他神色间没有了方才的着急,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淡漠:“你身上有我的血,但我没有给过你。所以,我早就猜到你不是现在的伏九夏了。”
我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细细想来,我在这边第一次见到谢玄青的时候,他确实问过我一句“吃过什么”,但那时候我并没将这句话放在心上。想来,他那时候就起了疑,然后慢慢地知道了我和现在的夏夏不一样。
“先前,我并不知道你回来做什么,但今天在翠湖台,我知道了……”他垂下了眼眸,看起来有点落寞,“你之前的奇怪胡闹……都是想逼我离开。”
我嘴巴动了动,看着此时谢玄青的脸,我觉得我对不起他,但道歉的话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此时我忽然有些理解,谢濯为什么说一句话憋那么久。
因为有时候,想说的话太多,反而会堵住喉咙。
我没言语,他却自嘲了一句:“看来,我未来对你很不好。”
我捂住脸叹息了一句:“是的,我们成亲了,又和离了。”
谢玄青沉默着,他没什么表情,但我却见着他眼瞳微微颤了一下,不像谢濯与我和离那天那么剧烈,却也真实地让我觉得,他其实有些感慨与悲伤。
“抱歉啊。”我道,“虽然现在信誓旦旦地说喜欢你,要一直陪着你,但最后,还是没办法坚持到愉快的结局。”
他闻言,轻轻闭上眼,眼睑遮住了他某种情绪。
“我为什么……对你不好?”
“你什么事都瞒着我。”
他沉默了,似乎想到了,这确实是他会做的事。
我冷静平和地告诉谢玄青:“但这一次来,我也想明白了。你瞒我所有的事,最终的症结是在于你要瞒我你雪狼妖族的身份。你不想让我知道这个身份,所以一次隐瞒,要用无数次隐瞒去填补。”
那些没对谢濯说的话,我终于现在告诉了谢玄青:
“我们开始相遇的时候,我觉得无所谓,因为我总会想,以后就知道了,以后就了解了。但成亲了就不一样了,五百年时间,我还是对你一无所知。谢玄青,我已经耗尽我所有的勇气了。”
“所以……你回到这里,是为了改变过去,不再缔结这个血誓?”
听闻此言,我不由得无奈一笑:“谢玄青,你不知道你未来隐瞒我所有事隐瞒得有多好,在来这边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你雪狼妖族的身份,更别提咱们之间的这个什么血誓了。我们和离是我提出来的,只是我单纯地认为日子过不下去了。”
谢玄青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有些困惑。于是我好心地解答了。
“来这里,是你自己要来的。”
谢玄青微微怔愣。
但他是个聪明的妖怪,不过片刻后,他就转头看向空中的劫云。
我猜,他猜到了。
我索性将事情和盘托出:“在那边帮另一个我渡劫的人,正是五百年后的你自己。”
谢玄青望着劫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情严肃了起来。
“谢玄青,就算我们和离了,我也从来没想过要抹去你我的过去。因为我相信,总有一天,这些事情我可以笑着与人聊起,我所经历的,不管好坏,皆令我更完整,但你可不一样了……”
提及此事,思及过往,我话锋斗转。
“你也不知道对我哪儿来的深仇大恨,我们刚和离那一晚,你就盗我昆仑盘古斧,劈开时空,非得回到五百年前,斩断你我姻缘,阻止你在今天……”我指了指天边的劫云,“喂我一口血。”
谢玄青沉默地望着那黑云汇聚的中心。
“甚至……”我想到这事,还觉得有点搞笑,“来这边之前,你还扬言要杀我……”
谢玄青身形一顿,他猛地回头看向我。
他神情严肃:“我说,我要杀你?”
“对,你拿着盘古斧劈开时空,说你要回来弥补过错,还说等你回来以后,你就可以杀我了。”我笑他,“和离而已,何至于喊打喊杀,未来的你,心态不好……”
谢玄青脸色更严肃了:“我真的要杀你。”
我蒙了:“你说什么?”
“我或许,是真的想杀你。”
我呆住。
我看看谢玄青,又看看那风暴的中心,一脸茫然困惑不敢置信地回头盯着他:“你为什么想杀我?”
“我不知道。”谢玄青说,“但借用盘古斧,劈开时空,回到过去,我如果这样做了,还这样说了。我或许,是真的想回来杀你。”
他一脸正色,说出了震得我脑仁生疼的话:“我不会平白无故说这种话。”
谢玄青就是谢濯,他不一定完全懂谢濯,但他肯定比我更懂!
我听他这么说,有点怕了。
联系前后细细一想,谢濯似乎真的有点危险……
但是!
“为什么?!”我震惊后,心里是满满的疑惑,“为什么?谢濯为什么要杀我?他打算怎么杀我?”
谢玄青显然是觉得没时间解释了,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御风术再起,我这次也不扒拉他了,赶紧收了脚下的千斤坠,恨不能再给他扇点风。
劫云之中,雷电交错,紫蓝相间的雷电甚至能劈出猩红色的光,在我们身边噼啪乱响。
谢玄青一边拉着我顶着雷暴疾速向前,一边和我解释:“契约血誓于我族而言,是一生不可更改之誓。”
“所以谢濯只有回到过去才能改变这件事,这我明白,但我不明白,谢濯为什么要杀我?”
“在契约中,我的血脉之力会让我保护你,不允许我伤害你。”
我愣了愣,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所以,谢濯是雪狼妖族的身份对他的限制就是,他给我喂了血,我就成了他的伴侣,一生不能更改,并且他注定要保护我,这是写在他命中的命令。
所以,谢濯一遍又一遍地和我说,他不会打我,这是真的。
所以,成亲这五百年以来,我每次和谢濯打架,从来都是我单方面地打,他从不还手,只闪躲,直到我打得没力气了才消停下来。到这边来后,谢濯气炸了也没弄疼过我,我流了血之后他也很快就能找到我所在的地方,过来帮我。
这一切举动,都是他身体里的血脉之力在作祟。血誓让他不得不收敛自己,不得不保护我。
我以为我们在月老殿剪了红线就是和离,但对他来说,我们昆仑的红线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约束力,真正束缚他的,是他的宿命。
要彻底和离,必须回到过去,阻止喂血。
他如果真的对我动了杀心,那也必须阻止当年他喂我血。
这样,等回到五百年后,我身体里就没有了他的血。没了血就没有血誓,没有姻缘,没有束缚……
他就可以杀我了。
我脑中切切实实地回忆起了我们来五百年前的那一天。
那一天,昆仑山巅,狂风拉扯我与谢濯身上的衣袍和头发。我问他到底要做什么。他冷漠地说:
“我要去弥补我的过错。”
他还说:“等我回来,我就可以杀你了。”
谢濯原来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想搞死我?!
我以为是和平和离,结果他要搞个情杀?!
“你到底为什么要杀我?!”我愤怒又害怕,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质问谢玄青。
但谢玄青在沉默之后,只回答了我五个字:
“我还不是他。”
我沉默了。
谢玄青确实还不是谢濯,他还没有与我成亲,我们没有一起生活五百年,他也没经历过和离,所以,他不知道谢濯在这件事情上到底是怎么想的,这很正常。
一如我无法体会幼时的我摔一跤为什么会号得那么大声,幼时的我必定也无法理解现在的我摔一跤,为什么要尴尬地先看看周围有没有人看见……
哪怕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时间,因为经历的不同,也无法感同身受。
现在的他想救我,未来的他想杀我。
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时间里,对同一件事竟有截然不同的态度,既相对,又统一。
这个世界真是充满了令人无法理解的矛盾……
谢濯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只有此时此刻的谢濯本人,才能回答出来。
“必须让你喝到我的血。”谢玄青像立誓一样说着。
我在心里权衡了一下。
谢濯想不想杀我,其实我还不能确定,现在这只是一个可能性的问题。
谢玄青可能猜错了,也可能猜对了。
我如果按照我和谢濯的计划,阻止谢玄青给夏夏喂血,我得到的是——谢濯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他心满意足。
而万一,只要有万分之一,谢濯是真的想杀我。那我帮他阻止了谢玄青,夏夏没喝到谢玄青的血,等我们回到五百年后,我们的血誓就消失了,等于是我亲手把刀递到了谢濯的手里……
我得到的,就是死路一条。
这两相比较……我当然是选择保命啊!
生死攸关!我管谢濯能不能斩断我们过去的姻缘!
我本来就是稀里糊涂被拖过来的,为了回去,我才给他忙里忙外地瞎折腾。我哪儿能为了他的诉求,搭上自己的一条性命?
好在谢玄青看起来是靠谱的,他在我身边想解决办法:“我不能与他相见,你也不能见到现在的你,所以,必须把他诱出来。”
梳理关系,权衡利弊之后,我也放下心头的所有情绪,理性地想了个法子:“你先将我放下去,不要太靠近劫云中间,不然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谢玄青依言将我放到了地上。
此处离劫云中心噼里啪啦打雷的地方,也就是我的仙府,大约还有十里地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我掏出匕首,直接对着自己的手掌划下去,但在匕首刺破我手掌之前,就被谢玄青拉住了。
果然,我身体里有他的血,保护我就是他下意识的事情。不管是哪个他。
“你做什么?”他问我。
我推开他的手:“这还不明白吗?利用你们雪狼妖族的血脉之力啊!我受伤流血了,威胁他我要自尽,能让谢濯赶紧滚出来。”
谢玄青沉默。
“你别管我,眼不见为净,你赶紧去别的地方待着,等谢濯出来了,我给你搞个大动静,你听到动静,就赶紧去劫云中心。”我用从未有过的严肃态度认真注视着谢玄青。
“谢玄青,你一定要给另一个我喂上血。”我像托孤一样嘱咐他,“我们的关系,不能就这么断了。”
天上雷云翻滚作响,谢玄青看了我片刻,他不是个犹豫的人,随后便点了头。
“好。”
他许了我一诺,我知道,他一定会做到。
我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我能看到的最远处。我不再犹豫,一刀划下,手掌当即鲜血直流。
不过片刻,我耳朵一热,耳垂泛光,脑海中响起谢濯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我将两只手都举起来,我一只手拿着刀,一只手流着血,我把匕首放到我的手腕上:“谢濯,滚出来。”
谢濯没有说话,但下一刻,谢濯眼前的场景就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他那边,天空中是漆黑的劫云,地上是昏迷的夏夏,身侧是谢濯布的结界,结界将天空中的劫雷一道一道地全部吸纳进去。
“你想死吗,伏九夏?”
谢濯低沉带怒气的声音,仿佛就在我的耳边。
我心底又是一权衡,让“我”挨两道劫雷,“我”可能不会死。
但谢濯真的帮我渡过了劫数,谢玄青没能将血喂进夏夏嘴里,我与谢濯身上的血誓消失……那等他出来,我或许就真的会死了。
过去的我对不起了!
为了活下去“我”还是挨雷劈吧!
我的刀刺破手腕皮肤,我慢慢吐出两个字:
“出来。”
谢濯何等人也,做戏是骗不了他的,我当即右手一用力,眼看匕首手起刀落就要将手腕上的经脉划断,天空中一阵狂风大作,脑海中谢濯那边的场景陡然一转。
我在我脑海中看到了我自己的模样——发丝乱舞,衣袂翩飞,鲜血与匕首在狂风与雷暴中,带着穷途末路的决绝。
而谢濯或许也在他脑海中,看到了他夺下我匕首的模样——盛怒、惊诧、不敢置信与咬牙切齿。
我与他,可能从来没有在彼此的眼中那么清晰与重合。
客观来说,他眼中的我,还挺好看的。
我的匕首被谢濯夺走了,轻而易举。
但谢濯明显气得够呛,他死死盯着我,唤我的名字:“伏!九!夏!”
我听着,我知道,他现在不仅不能对我动手,还得护着我。当我将我的性命彻底交给谢濯的时候,我发现,竟然比交给我自己还让人放心。
于是我一切动作都变得泰然自若,我不徐不疾地关掉了耳朵上的阴阳鱼,抬着被划破的掌心,对着谢濯。
术法在我掌中聚集,我对着谢濯的脸放了一记仙术,光芒杀去。
我没有控制自己的灵力,光芒汹涌澎湃,如箭般射向谢濯。
我当然知道这样面对面的攻击根本伤不了谢濯。他反应极快,只一偏头,那记光芒直接擦过他的鬓角耳边,直冲天上劫云而去,在劫云中形成一片白色的亮光。
他皱眉盯着我:“你到底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终于该他来问我了。
“给谢玄青发个信号。”我说,“让他给夏夏稳稳当当地喂上一口血。”
谢濯的目光变得更加危险,他盯着我,漆黑的眼瞳中仿佛也有一场劫雷要降临。
他当然不能再回到夏夏身边。
他的动作快,谢玄青动作不快吗?都是他,谁还能比谁差一点?
谢玄青接到我的信号就出发了,铁定比他先到夏夏身边。此时谢濯再莽撞过去,两个人一见面,他弱他死,谢玄青弱,谢濯也会死,毕竟过去的他都死了,现在的他也苟活不了。
所以他现在只能待在这儿,再气也只能干瞪眼。
而我刚才送上劫云的仙术光芒也出现了后续反应——天空中的劫云本是劈“我”的,它劈了这么久,“我”非但没示弱,反而给了它一记“重拳”,它显然被激怒了。
它翻滚,低哮,一如我与谢濯之间的关系。
劫云我不怕,因为我知道谢玄青会按照我们历史的宿命,去给“我”喂上一口血。至于谢濯……
只要谢玄青喂了血,我又有何惧?
风云涌动,劫云终于积蓄好了自己“报复”的一击,白光大作,巨大的劫雷在我与谢濯身后劈响。
这是最大的一记雷,也是最后的一记雷,它将天空撕裂,让一切都埋入炽白之中,我和谢濯在我们曾经经历过的时间里,各自带着情绪,注视着彼此。
我讥讽,他愤怒,直到雷声与光芒都尽数消失。
天地宛如新生,霞光破云而出。
我和谢濯彼此都隐忍情绪,控制表情,他垂头,闭目,深呼吸。而我则拍了拍衣服,站起身来。
“谢濯,我就问你一句话。”我盯着他,“你回到五百年前,是不是为了杀我?”
谢濯睁开眼睛,也盯着我,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和废话。
“我一开始就告诉你了。”他说,“我要杀你。”
我点了点头,平静又坚定地对他说:“谢濯,你真是个狗东西。”
谢濯接受了我的辱骂并且面无表情。
他先前来的时候或许不知道我为什么逼他出来,但现在,这劫雷消失的时间和我方才的问题,已经足够让他明白,谢玄青都告诉了我一些什么信息。
“你差点就让我亲手杀了我自己。”我甚至想为谢濯的战术鼓掌,“好,你真的好!”
“意见都是你自己提的。”
是!
我闭目一想,脑中全是来到这边之后,我跟谢濯提议怎么拆散夏夏与谢玄青的画面,我真是蠢得可以!不怪他谢濯!只怪我太会递刀!要不是临门这一脚我撤了!我现在人都凉了吧!
能战胜我的果然只有我自己!
递刀侠伏九夏!我甘称其名!
想到此处,我心跳都有些紊乱了,我连连吸了几口气,捂着心口,稳住自己的情绪。
过了很久。
“罢了!我认了!我也不想追问你为什么要杀我了,你总有千万种理由,但都不重要了!”我咬牙,将愤怒不满和对谢濯的怨恨都封存心底,“所有阴谋阳谋我都认!”
打落牙齿和血吞,不认我能怎么办,我又搞不死他!
至少在这边搞不死……
我阴恻恻地看了谢濯一眼。“现在谢玄青已经给夏夏喂血了,你我宿命终成定局,你的谋划失败了,再待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我伸出手,“盘古斧拿出来,回去。”
谢濯保持了他不爱说话的一贯作风。
挺好的,我想,现在哪怕他多废话一个字,我都要跳起来和他打到同归于尽。
他垂下眼眸,看着我向他伸出的手,我掌心匕首划出的伤已经止住了血,他不知在沉思些什么,终于抬起了眼眸,看我:“再来一次,红线还剪吗?”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竟然还有脸问这种屁话?!
我们之间,剪不剪红线还重要吗?我们昆仑的红线对他又没有任何约束力!我和他之间,是那根红线能厘清的事情吗?
但这些话,我现在觉得就算拿来骂谢濯也是对牛弹琴。我不想和他废话,却又实在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再来一次……”
“我,拿,刀,剁!”
谢濯没有关掉他耳朵上的阴阳鱼,所以此时我清晰地在我的脑海中看到了他眼中的我自己。
我这话说得太果断,以至于我自己看着都认为过于决绝。但在这边的斗智斗勇,让我对谢濯的忍耐实在是到了极限,我忍无可忍了,催促他:“盘古斧拿出来!”
他低着头,没多久,他掌心一转,盘古斧出现在他手中。
看着这把让我差点搭上命的斧头,我心情是难以言说的复杂。我揉着眉心,催促谢濯:“回去吧,赶紧地。”我忍不住冷漠地说道:“我不想再在你我之间多纠缠片刻。”
我看向远方劫雷消失之处,那里是我的仙府,在那边,谢玄青和夏夏的关系才开始。而在这里,我与谢濯的关系,终于要结束了。
姻缘,真是令人精疲力竭。
“伏九夏,你问我为什么要杀你。”谢濯开口,声音略带几分喑哑。
我心里觉得稀奇,这个人还会自己解释事情缘由了,天劫劈完,莫不是把太阳劈到打西边升起了?
“因为你剪掉姻缘线的那一刻……”谢濯深渊一样的眼瞳注视着我,“我感到了无可比拟的疼痛。”
我闻言,终于再次看了谢濯一眼。
他脸色不太好,一如我剪断红线那日。
他手中盘古斧微微泛出光芒,他继续说着:“我一族受邪神诅咒,我说话会痛,但那一刻,比说话痛一万倍。”
谢濯话说得很慢,我很难得地真的从他的言语中,听到了他诉说的情绪,仿佛他真的在痛。
但……
“你现在与我说这个做什么?我现在不仅不想知道你族人的事,我也不想知道你的事,你痛不痛与我无关,你的感受我也不再好奇缘由。”我冷笑,“你莫不是在对我下了杀手之后,还要跟我表白?不了,别整这不值钱的一出。”
我不知道谢濯有没有将我的话听进去,他沉默片刻,自顾自地说着:“那天我回去想了很久……”他抬手,伸向我。
我皱眉,想往后退,但一股隐形的力量却抵在我的后背上,让我无法后退,我侧过头一看,谢濯的结界已经拦在了我身后。
面前,谢濯的指腹触到我的脸颊,移向我的颈项,被威胁的感觉瞬间蹿上我的大脑,我的身体几乎立即就下意识地进入戒备状态。
搞什么?!谢玄青不是说血脉之力在遏制他,他不能杀我吗?!
盘古斧的光芒越来越亮,像个小太阳,在谢濯的结界里将我与他照亮。
我惊疑不定地盯着他,谢濯的手落到了我的颈项上:“如果我杀了你,这疼痛,是不是就能结束了。”
妈的谢濯。
他是不是傻?
他这是什么清奇的脑回路?
他周身灵力膨胀,挤压在结界的空间里,我满肚子的牢骚挤在喉咙处,最后只拼命挤了两个字出来:“当然……”“不能”两个字我实在说不出来了。
灵力挤压我的胸腔与喉咙,我说完那两个字就几乎气绝,我感受到了,原来真的有说话会痛的时候。
窒息感让我咳了一声。
我心里痛骂谢濯不是东西!忽然,谢濯也咳嗽了一声,然后一口血就直接喷到了我的胸口上……
我惊愕。
周遭灵力的压力霎时变小,我抬头看他。
“原来……对你动手,会比那时还要痛……”
听他此言,我心中一悸。
我很难言明此时听到谢濯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感觉。
我告诉自己,要清晰地认识谢濯,他现在说的痛,并不是我想的那种痛。他现在单纯是因为身体里血脉之力的限制,而感受到了真实的身体的疼痛。
果然,谢濯下一句就说:“解除血誓,就不会痛了。”
“别想了,没用的。”我冷静克制地告诉他,“你的计划已经失败了!都是成仙成妖活了大几百年的家伙了,和离而已,不过是桥归桥路归路,何必喊打喊杀闹成如此。”
谢濯盯着我,像没有铠甲的军士,眼睁睁看着箭射向自己。
我继续说:“你这根本就不是杀我能解决的问题。这是你的情绪,你要自己去处理。”
谢濯嘴角挂着血,他的黑瞳寒光慑人,像一匹被逼到绝境的狼,像根本看不到退路一样,他凉凉的指腹在我脖子上轻轻掠过。
“伏九夏,我如果没有遇见过你,就好了。”
他说着,盘古斧在他手中光芒大作。
他轻轻一挥,时空再次被他劈开,时空的光芒从我身后射来,照在他的脸颊上,他轻轻推了我,我往后一退,一步踩到了时空缝隙里。
外面昆仑的场景瞬间变换,四周变成了光怪陆离的线条。
比起上一次的混乱坠入,这一次我清晰地看到了被劈开的时空的模样,我的身影仿佛被无限叠加拉长,纵伸向我根本看不见的深渊。
谢濯就在我的身侧,他的身影也被切成了无数个,他说:“向左走,你自己回去。”
留下这句话,他转身就向右边而去。
向左是去五百年后,向右……
他没有放弃?!他还要再来一次?!他还想再去阻止夏夏和谢玄青?!
我看他一步迈出,抬手就想抓住他的衣袖,但谢濯显然不想让我得逞,他一把拍开我的手,身影一晃,消失在劈开的时空中。
我虽然没拉到他,但哪儿能真的就这么放任他跑了?我紧随他的身影,也从时空裂缝之中踏了出去。
一前一后,相差不过须臾,但当我出去的时候,四周已经不见了谢濯的身影。
我脚踩在地上,出于对昆仑的熟悉,我知道,这个地方就是我刚才与谢濯的立足之地,但此时,并不是五月底的草长莺飞,而是一片冰天雪地。
这是……冬月的昆仑。
谢濯竟然回到了五百年前的更早时间,他难道……想将我们的姻缘斩断在相遇之前?!
我以为游戏结束,他竟然重新开局?!还开“前史”故事?
谢濯算什么雪狼妖族,他是条狗吧!就这么一门心思想杀我?不达目的,死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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