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鞭挥月,寒光流转。
进可攻,退可守,每当有人想要越过这道防线追击时,总会被鞭影阻拦。
当然,以一敌众,桑桐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前胸后背都受了伤。
鲜血渗透着柔软的锦缎,顺着手腕流淌到鞭剑被鲜血染红的薄刃上,与他们的血混在一起,凝作血珠,无声的落入地面。
“你很强。”
罗爷一改最初的蔑视,看着她挺直的脊背,竟由衷生出些佩服来,“不过这样有什么用呢?她们那模样,穿山越岭能有多快?等你死了,我一样宰了她们。”
“早晚的区别而已。”
桑桐剑尖支着地,借此来分担些许重量,她不怀疑他话中的真假成分,以她现在的状况,最多再支撑两刻钟。
援兵不到,别说阻拦。
她也要倒下。
塔桥寨要对付的人是楼珩这种久经沙场的悍将,派来的都是精锐,论单打独斗她定能应付,但再厉害的高手也架不住人多……
况且这群人里还有个擅长用毒的。
手段层出不穷。
“你这样做,不怕朝廷和楼氏报复吗?”
事情的利弊先前已经说的很清楚,但凡不是个疯子,他都不敢这么做。
罗爷知道她想拖延时间,并不在乎,“这江安村方圆数十里都是雪山,荒无人烟,剩下的人没有马匹,他能逃到哪儿去?”
“即便逃走了,只要人还在西北三道,我就能把他抓出来,千刀万剐。”
“你这么自信?”
桑桐缓慢的吞吐气息,借着抬手揉眉的动作,悄然弹开了瓷瓶的塞子,她身上一共留了两枚药,救牛全用了一枚。
没想到另一枚这么快就要派上用场了。
她必须撑住。
撑到那些女子逃的足够远,然后找机会杀出去。
罗爷道:“塔桥寨有这个实力。”
“好了,你想知道的事情我告诉你了,你可以安心去死了……”
他耐心耗尽。
桑桐眸光微沉,捏着药的手指蜷了下,看来必须要拼命了。
“杀。”
罗爷一声令下,所有人围了上来,桑桐捏着药正打算塞进嘴里,就听一道细微的破空之声自身后而来。
贴着她面具的边缘,直接射穿离他最近之人的眉心。
“谁?”
罗爷一行人瞬间警惕,望向黑暗的尽头。
有脚步声稳而不乱的穿林而来,须臾功夫,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为首之人容色冷峻,一身月华。
不是楼珩还能有谁?
他身后跟着越青崖,叶寒声等五人,越青崖手臂处精铁泛着冷光,一字排开四支短箭。
最左边的位置缺了一支。
想来刚才是他的手笔,桑桐打量他们一番,悬着的心微微落地,“你们来了。”
“抱歉,我来迟了。”
楼珩眸光凝在她被暗色洇透的大氅上,眉峰拧起,“你去调息,这儿交给我。”
“我还好,先解决他们。”
桑桐深吸口气,将药重新塞回瓷瓶,收在袖中。
转身对上罗爷一行人。
叶寒声他们视线在桑桐伤处停留一瞬,不约而同的移开,再抬眼时,眼神都有些发冷。
“你们没死。”
罗爷心底怵寒,掌心被汗浸透,“怎么会这样,那儿不是炸了嘛,难道你们没去救人?”
“蠢货,你当我们先前是死的?”
叶寒声想到刚才的场面就怒火烧心,要不是他们动作快,越青崖又通过带火的箭矢判断出了那箭手的位置,他们就真的要殉国了。
“多亏那会都督和姑娘拖住了你们,我们才有时间把人转移出去。”
“这不可能。”
罗爷不相信他的说法,“就算时间充裕,要转移那么多人,也瞒不过箭手的眼睛。”
“再厉害的眼睛都有盲区。”
叶寒声嗤道:“地坑南面山壁外有一处被积雪覆盖的天然洼地,和地坑最薄弱处只有一米多的阻隔,几百个人,想挖通还不简单?”
“怪只怪你们蠢,没仔细检查。”
罗爷彻底黑了脸,那地方岩壁料峭,从表面看和地坑相去甚远,谁能想到居然连在一起?
真是有苦无处说。
楼珩救了人,还活生生站在这儿,这么一来,箭手的下场可以想见,而他们也好不到哪儿去。
“败给楼都督,我无话可说。”
罗爷很久后吐出一句,幽幽看向桑桐,“江安村的村民能活下来,桑姑娘功不可没,楼都督要为江家报仇紧追不舍,那你呢,你这么拼命又是为了什么?”
“与你无关。”
桑桐斜睨他一眼,不冷不热的回道。
“将死之人话还那么多。”
叶寒声拔出剑,眸光森然:“刚才围攻我们姑娘的时候不是挺厉害吗?以多欺少,好不要脸。我倒是要看看,你们多大的本事。”
“离溟。”
他戳了下旁边的人,气氛冷了一瞬,磨牙声传来,“我是离罡。”
“管你是谁,你们剑招太凶悍了,收敛些,让他们也尝尝钝刀子割肉的痛楚。”
这次没人反驳他。
江安村数百条人命险些炸死地坑。
桑桐身受重伤。
再加上江家满门的血债,这些人死一万次都不够偿还。
听到他们的对话,罗爷知道今天是活不了了,对身后道:“你们怕吗?”
“不怕。”
众人齐呵,攥紧了手中的刀,战意在眼中熊熊燃烧。
“为了塔桥寨。”
“拼了。”
不需要言语,双方厮杀在一起,刀剑相接,血光四溅。
没有人后退。
叶寒声他们憋着一肚子的火气终于找到了宣泄的机会,如狼入羊群,利爪所过之处,所向披靡。
离开洛州以来,桑桐经历了三次杀戮。
一次引蛇出洞对上突厥细作。
一次无回谷血战梦游当年。
最后一次,便是眼前,江安村数百性命悬于屠刀之下,女子无辜受辱,要说她前两次出手满腔愤怒和迫切,为人所逼,为势所逼。
逼不得已。
那这次她就是心甘情愿。
人总要做些什么的。
“还撑得住吗?”
楼珩在她身侧站着,没有出手,桑桐知道他是防着有人偷袭,承了这份情,“你们来的很及时,没伤到要害,养养就好了。”
虽然不该说。
但楼珩还是蹙眉问她,“我们没来的话,你是不是就要用那颗药?”
“可想过后果?”
“你劝旁人珍重性命,那你呢,你珍重过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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