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嬅得知元七传来的消息,用过早饭就出了门,关山月换了一身孟府丫鬟青衫绿裙跟着,蓝夜悄然跟在后面。
到了府门,杨都尉正在值守,他还没问,程安先笑道:“杨大人,我家大姑娘想去珍宝斋看下头面。”
杨都尉道:“前两日索魂堂的人又在出现了,孟小姐如无要事,还是不要出门了。”
程安笑道:“过几日我们大夫人要回娘家,要送一副头面给尚书府的老夫人,因大夫人不得空,才让大姑娘去代劳。”
杨都尉身后的兵卒小声道:“大人,沈大夫人的娘家是户部沈尚书,上面只是让我们守护左相府,可不是拦着人家不给出门。到时候孟左相和沈尚书怪罪下来,上峰可不会为我们兜着。”
杨都尉踌躇了一下,指着那兵卒道:“你带一队人护送孟小姐,务必保护好孟小姐的周全。”
“是。”那兵卒立刻应道。杨都尉轮休之时,他们可没少吃孟府送出来的好酒好菜,早就想着帮孟府做点事作为回报。
车夫驾着马车出了孟府,兵马司的一队人马跟在后面护卫着。
来到珍宝斋,顾掌柜接了出来,那兵卒向孟知嬅行礼道:“孟小姐,小人就守在门外,孟小姐请自便,有事招呼一声即可。”
孟知嬅向程安示意,程安拿出几块碎银塞给那兵卒:“几位军爷辛苦了。”
那兵卒眉开眼笑地接过,连连道谢。
孟知嬅同顾掌柜来到楼上,平成守在门外,看到孟知嬅,打开了房门,萧晏泽披着玄色披风,背着门站在窗前。
孟知嬅向他屈膝行礼道:“臣女见过王爷。”
萧晏泽转过身,示意她起身坐下,揶揄道:“孟小姐如今的排场越来越大了,兵马司的人都供你差遣了。”
孟知嬅淡淡一笑:“天降隆恩,受之有愧,却之不恭,臣女只能忍着有愧受之。”
她在萧晏泽面前素来恭敬守礼,极少如此说话,萧晏泽眸光微闪,嘴角噙了一丝笑意,目光落在她发髻上的大雁玉簪,泛着光泽的乌发中,那颗霓光青曜石虽不甚亮眼,但光线折射时却流出七彩莹光,煜煜生辉。
他斟了一盏茶放到她面前,轻笑:“孟小姐很喜欢这支玉簪。”
孟知嬅右手下意识的去摸了摸插在发髻中的玉簪,道:“大雁为忠贞之鸟,寓意极好,臣女很喜欢。”
“本王也喜欢。”萧晏泽道,余光瞥见她神情一僵,又徐徐说道:“你我身处富贵之中,外人看着花团锦簇,实则日日如履薄冰,谨小慎微,身边如无忠贞之人,如何度之?”
孟知嬅想起兄长说过萧晏泽不能有子嗣,如今听了他这番话,似乎包含了无尽的辛酸和无奈,加之他同杜梅若交集甚好,对自己几次伸出援手,她心下有个地方一软,含笑温言道:“王爷说得极是。”
萧晏泽转动着手中的墨玉佛珠,不知她心底所想,见她言笑温软,转动着佛珠的手指顿了顿,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眸底微漾的幽光。
屋里一下安静下来,只有他们两人分坐在圆桌两侧,房门虽然敞开着,但平成程安他们都站在门外,屏声肃立,屋里只听到他们的呼吸声,孟知嬅有点不自在,面上却没显露出来,她莹白纤细的手指摩挲着茶盏的边沿,问道:“元七同臣女说,王爷有索魂堂的线索。”
“找到雇佣索魂堂行刺你的人了。”萧晏泽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孟知嬅面容一紧:“是谁?”
萧晏泽轻笑:“孟小姐蕙质兰心,想必已有所察觉,不如你说说,是不是本王找到的人。”
孟知嬅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面写下一个名字。
萧晏泽看完,朗声一笑:“孟小姐果然聪慧。”
孟知嬅眸底泛起阵阵恨意,压着声音问道:“王爷可有找到证据?”
萧晏泽轻轻摇头:“索魂堂做事向来谨慎,雇主交付钱财后,他们就会销毁所有证据,待刺杀成功后,就算是交易完成。如一次不成,他们会再来十次,一年不成,会再来十年,这也是索魂堂屹立不倒的根本,雇主只需交钱,其他事情就和雇主无关。所以,没有证据能定雇主的罪。”
孟知嬅恨恨地紧握着茶盏,因太过用力,手指已泛白。
没有证据,就不能定罪,即便是明知那人就是雇凶杀人者。
法度纲纪都是要以看得到的人,物,证,以此判定一个人是否有罪,否则,买凶者就可以逍遥法外。索魂堂和买凶者都抓住了这一点,疯狂满足自己的私欲。
萧晏泽看着她泛白的手指,开口道:“太过着急会自乱阵脚,于事无助。”
孟知嬅猛地抬起头,直直盯着他,吐出四个字:“三人成虎。”
萧晏泽知晓她心中已有谋划,手撑在桌沿,身子倾向她:“说来听听。”
“如若律法纲纪不能将其定罪,那么贪欲一定能将其吞噬。”孟知嬅深深吸了一口气,扬起微翘的下巴。
萧晏泽一下一下转动着手中的佛珠,盯着她墨玉般的双眸,半晌突然一笑:“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孟小姐心思奇巧,本王佩服。”
“王爷过奖了,臣女所做,只求家人平安罢了。”孟知嬅低下头,敛起眸内流溢出来的寒芒。她没看到,萧晏泽的眼中,一直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楼梯传来脚步声,顾掌柜上来道:“王爷,兵马司的人进来问孟小姐为何还不下去。”
孟知嬅起身道:“臣女该回去了。”她想起一事,往前一步压低声音道:“祖父说,王爷所求之事,孟府必定倾力相助,以报护佑之恩。”
她说完,退了一步,向萧晏泽行了礼,退了出去。
萧晏泽半日不动,握着墨玉佛珠的手停止了转动。
方才孟知嬅上前一步时,她身上那股若有如无的菡萏幽香将他笼罩,他素来沉静的心神竟激荡了一下。
“这兵马司的人也太过尽职尽责了。”平成进来道:“亏得孟小姐好脾气,若是换其他世家小姐,兵马司的人敢在她们面前这样,早就被打骂了。”
萧晏泽的手指又慢慢拨动着佛珠。
他想起孟知嬅所说的三人成虎,眸底又泛起笑意。
“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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