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嬅站着不动,萧晏泽走到她面前,伸手把勾住她发髻的藤条枝桠小心地取出。
孟知嬅垂眸看着眼前的月魄圆领襕袍,嗅着熟悉的雪后青松淡香,想起沈老太君说的:“用你的心去体会,去感知。”
她慢慢闭上眼睛,稳定着心神,竭力摒除脑海中一些杂乱地情绪。
须臾,一个略显粗粝的东西滑过她唇瓣,接着听到萧晏泽沙哑的声音:“你,想在这里?”
“什么?”孟知嬅不解地睁眼看他,正迎上他墨如暗夜的眸子,紧紧地盯着自己。
“你想什么呢?”孟知嬅绯红了脸,迅速从他身边走开。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
萧晏泽闷声一笑,长腿一迈,两步就追上她。
在外头,他同她有一步之遥,规规矩矩地走着,没有去牵她的手。
尚书府的池子没有岐山王的莲池那么大,如曲尺的池子,有一头两侧石上都是水榭,那石块仿山中溪边所制,颇有白乐天的“弄石临溪坐, 寻花绕寺行。”之韵味,只是这寺改成园。
池子的另一头水面清浅,有一处是十来个石块有序的排列在水面,蜿蜒成石块桥。
踩在石块上,低头就可以看到,清澈的水里有一群群小鱼围着石块忽聚忽散的嬉戏着。
孟知嬅站在石块桥前,低头看着那些小鱼欢快地游来游去。
萧晏泽在她身边站住,一起望着那些鱼儿,笑道:“这里倒是有趣。”
孟知嬅笑道:“是吧。我小时候可喜欢在这玩了。”
她提起松绿裙摆,露出珊瑚红蝶恋花翘头鞋,跨过水面,踩上石块,脸上带着盈盈的笑。
“小时候,在孟府,郑先生课业催得紧,祖父又叫祖母帮郑先生盯着,我就央着阿娘带我回尚书府偷懒。可回来才知道也是一样,老太君不仅问我的课业,还要我学品茶,插花,鉴赏。不过老太君也允诺我学会之后,就可尽情地玩。所以我每次都是努力用最快的时间学会,然后跑到园子来玩,在花架那里捉迷藏,到这石头上戏水,拿着网兜在这里捞鱼,老太君有时还会同我一起玩呢。”
孟知嬅说着,从一个石块,轻轻一跃,踩到另一个石块上,脸上一直带着笑。
走到中间,她蹲了下去,莹白纤细的手探入水中,想去抓小鱼,那些鱼儿机灵得很,她哪里抓得到。
萧晏泽站在岸边,看着在蹲在水面嬉戏的姑娘,日光照在水面上,在她面上映出极亮的光,让她本就白皙的肌肤更是流溢出莹亮的光泽,她的眉眼在这光泽中,有一种梦幻般的美。
孟知嬅玩了一会,直起身子,不无惋惜地道:“要是有个网兜就好了。”
她抽出绢子擦拭着弄湿的手。
萧晏泽走到她身边,看到她手指上的勒痕,眉心叠起,问道:“你没有擦药么?”
孟知嬅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手指,不甚在意地笑道:“擦了,只是我自小便是这样,磕到碰到一点,能青紫好几日,不打紧的。”
她提起裙摆,又继续踩着石块往前走。
“胳膊还疼吗?”萧晏泽又问道。
“有点酸胀,晚上回去我让春樱再抹一次药膏就好了。”孟知嬅走到石块桥的另一头,脚步略顿,等萧晏泽走过来,带着他绕进一条绿柳掩映的小道。
“晚上你叫关山月帮你按揉,你的胳膊没有用过劲,乍然使劲,会疼上几日,抹药膏会好的慢,按揉虽有点疼,但好得快。”萧晏泽叮嘱道。
“好。”孟知嬅乖巧地答应,她偷偷瞄了他一眼,小声问道:“你还生气么?”
“生气?”萧晏泽疑惑地问道:“我生什么气?”
孟知嬅吞吞吐吐地说:“昨晚你回去那么快,我以为你生气了。”
萧晏泽方想起昨晚自己确实送她到孟府大门就匆匆离开,不禁莞尔一笑:“那是有人在府里等我,不是生你的气。”
孟知嬅闻言,讪讪笑道:“我以为你在生我的气。”
萧晏泽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以后有什么事想不明白的,就直接问我,不要猜测,没得坏自己的心情。”
“好。”孟知嬅转头看着他含笑地脸,剑眉星目,幽深的眸子里清晰地映着她小小的身影。
她也没忍住,伸出纤细的手指勾住他修长的手指,萧晏泽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他去找沈老太君说了什么不打紧,只要他们现在好好的,就好了。
沈老太君正在院子里的花架前赏花,听着婆子回来说园子中的事,问她:“你是说,我们家姑娘去牵了王爷的手?”
“是。”那婆子笑道。
“这猴儿。”沈老太君笑骂道:“外头看着端庄贤淑,内里十足十的猴儿,就没有她不敢做的事。”
那婆子笑道:“我们姑娘,人前可从未失了礼数,王爷是她的未婚夫婿,小两口这样,感情才好呢。”
“恩,你这话说得对。”沈老太君又看着她那盆粉色重瓣山茶花,凑过去细细瞧着,笑道:“当年圣祖问我,觉得哪家姑娘适合老八,我没想到是我们家这个在园子里撒欢儿跑的丫头。”
她念及一处,笑容淡了,摇了摇头,道:“可惜啊。”
婆子不解,笑问道:“老太君,可惜什么?”
沈老太君用手指抚着花瓣边缘的那一圈深红,长长一叹:“月无长圆,事无完美。”
吃过晚饭,沈老太君留下萧晏泽,孟知嬅便先行离开。
回到府中,沈月清和韩书琴,于雪乔她们也刚吃完晚饭,在暖阁中闲聊。
“今日同老太君和你外祖父,吃了什么好吃的?”沈月清让女儿坐到身边。
“吃了炖鹅。”孟知嬅笑着回道。
常妈妈带着几个婆子捧着托盘进来,放在矮几和圆桌上,托盘上放着颜色素简的衣服。
“这是什么?”孟知嬅好奇地翻着。
沈月清把托盘中的衣服依次展开,有素白的广袖长袍,搭着素色袄子,配着素白的绫裙。
孟知嬅心下一动,问道:“这是,去给黎刺史上香穿的么?”
素白的衣裙唯有丧事才穿,日常穿着视为不吉。
萧晏泽同她说过,黎崇尧停灵于太常寺,让她明日帮祖父,给黎崇尧上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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