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晏泽将盏中的茶一饮而尽,望着眼前的池子。
荷叶重重,一片碧色中,一株株粉色荷花冒得越来越多了,馥郁的菡萏幽香弥漫着整间水榭,令坐在其中的人心旷神怡。
沈明川敏锐地看到萧晏泽微抖的手,没有继续说话,安静地坐着。
孟恪远醒来,意味着孟府扛过了劫难,意味着萧晏祯在此事中落败,也意味着,萧晏泽筹谋了十年的事,终于有了一个明确的正向反馈,更意味着,萧晏泽掌控的力量,是能同萧晏祯分庭抗衡的。
萧晏泽平缓了情绪,吩咐薛云:“这两日务必要小心,不能有任何差错。”
薛云抱拳道:“主子放心,我日夜盯着,宋大人这两日也在天牢守在孟左相身边。”
“好。”萧晏泽点头。
薛云又匆匆出去。
卫谦也进来,将一封信交给萧晏泽。
萧晏泽看完,轻笑一声,把信递给沈明川看。
今日早朝,萧容琏把昨日筹得善款如何分配一事,向萧晏祯说了,得到了萧晏祯的夸赞。
而后,萧容璟说起长平候府被查抄后,百姓到会仙阁给黎崇尧上香烧纸钱,告慰忠灵一事,极力恳请圣上彻查窦敬所做的种种恶事,让天下百姓看到圣上明察忠奸,体恤民情之心。
蒋国公也出来请圣上责令御史台,大理寺,京兆府一起审查窦敬的案子。
陆茂林也说窦敬被伤残士卒状告一事,如不彻查,将会影响漠北和燕州的军心。
圣上听完,只说会慎重思量就退朝了。
沈明川气笑了:“又是这样敷衍?”
萧晏泽淡声道:“此事他敷衍不下去了。”
沈明川又拿起信细看,指着上面的两处笑道:“也是,这魏王和陆右相一起出手,特别是这陆右相拿军心来说事,把圣上的退路给断了。王爷,您说陆右相因何下定决心了?”
“我不知晓,但也不重要,只要他明确的做出姿态就够了。”萧晏泽侧头对卫谦道:“去给陆右相回个帖子,说我在半日闲宴请他。”
沈明川摇着扇子笑道:“待孟小姐与户部的生意做起来,王爷,您吃饭可以在半日闲,喝茶在南山居,送礼可送衣服头面等,真的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呐。”
萧晏泽脑中想起孟知嬅昨日同他说起事情时,神采奕奕的模样,笑而不答。
而此时的孟知嬅,蹲在大理寺公房内的地上,眉头紧锁,脸上全无昨日的飞扬神情。
地上摆了一地的纸张,每张上面都写着密密麻麻的字,有些地方还用朱笔勾画着。
索魂堂的诸多死案,还是毫无头绪。
柳世南站在旁边,偷偷瞄了瞄全神贯注的孟知嬅,她与他认识的世家小姐全然不一样,她聪慧机敏,做事极其认真,没有半分姑娘的娇柔模样。
“宋大人什么时候回来?”孟知嬅突然抬头问道。
“宋大人这两日有要是走不开,孟公子有事,可以吩咐小人去做。”柳世南恭敬地答道。
孟知嬅点头却不再吭声,又低下头,轮番望着地上的纸张。
半晌,她站起身子,捏了捏眉心,叫道:“阿月,元七。”
在门外廊下站着的关山月和元七走了进来。
孟知嬅指着地上的纸张说道:“你们帮我看看,可能看出什么?你们习武,或能瞧出我未曾留意之事。”
她又对柳世南道:“柳大人,你熟知索魂堂诸案,若他们有不解之处,劳烦你同他们说说。”
“好说。”柳世南向她抱拳道,过去同关山月和元七一起讨论。
到傍晚时分,他们依旧毫无收获,孟知嬅把所有的纸张都收好,拿回孟府想晚上接着细看。
沈月清正坐在房中暖阁榻上,见到她回来,高兴地告诉她朝中大臣一致要求严查窦敬,她笑道:“当初窦敬把人逼上绝路,如今轮到他被人逼上绝路了,真是报应。”
沈月清又从矮几下拿出一个帖子给孟知嬅,道:“今日太阳打西边起来了,陆右相府的吴大夫人竟给我下了帖子了,邀请我和你去她们府上赏荷。”
孟知嬅知晓是昨日的关系,便笑道:“既如此,阿娘不如去赴约。当初你们也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不过是误会。”
沈月清也道:“我也是这般想的。对了,你不是说要请傅姑娘吃茶么?记得下帖子了没有?”
孟知嬅一拍额头,“我竟然忘了。”
“瞧瞧你这记性。”沈月清嗔道,把常妈妈叫进来,吩咐她以大姑娘的名义写一份帖子,明日一早送到傅府去。
孟知嬅抿嘴偷笑:“阿娘,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如此操心我的交际。”
沈月清叹道:“傅姑娘如此重情重义,我们得好好待人家。我打听清楚了,傅刺史夫妇都在外任,如今就她同祖母在上京,你有闲暇时,多约她出来玩玩。”
“遵命。”孟知嬅笑着应道。
漠北大营。
刚刚打完一场仗,地上到处坐着歇息的将士,受伤严重的人用担架抬着往营帐走去,随军的大夫蹲在地上给受伤较轻的处理伤口。
萧容珩和杜平先到营帐安抚重伤的将士,又出来查看轻伤的,顺便把大营转了一圈。
萧晏泽曾告诉他,每次打完仗,主将要安慰受伤的将士,巡查大营,让众将士看到,主将时刻与他们同在,可以增强凝聚力。
漠北的风沙很大,把萧容珩原本细腻白郁的肌肤吹得有些粗粝灰暗。
军旅的生活很苦,加上打仗,精神紧绷着,萧容珩原以为自己病怏怏的身子撑不了多久,没想到直至今日,除了熬夜精神不济,竟没有眩晕无力呕吐之状。
巡完大营,萧容珩和杜平回到主帅大营,与其他副将等人商议此场战斗有何纰漏之处。
长生端来一个盖碗给他:“殿下,喝点茶。”
萧容珩拿起盖碗的盖子,一股药味冲了出来。
为了不影响军心,萧容珩每日喝的汤药都装在盖碗中,以茶之名喝下。
汤药很苦,但他一口气就喝完了,把盖碗塞给长生,和杜平站在沙盘前,看着副将用黑白二色人俑演绎此场战斗的经过。
过了一会,他晃了晃脑袋,疑心是因为喝那汤药出现了幻听。
因为他似乎听到了杜梅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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