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连恭喜了宁家好几声，张老太太又问道：“最后一科考试是在本月十八？”
“是呢！本月十八，怕再出些什么幺蛾子，已经又让大头去镇上陪他叔了。”宁老太太在宁程氏换上了茶点后，抓了一小把瓜子给张老太太，“自家种的，前几天才有空炒好，尝尝。待会儿回去带点儿给家里孩子尝尝鲜。”
知晓宁老太太不是扭捏性格，张老太太也没再推辞：“那我可得好好沾沾你们新秀才家的光了。”
一家人都乐呵地笑了起来。
最近是难得的农闲，张老太太就多在宁家坐了会儿，说了些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才起身说要告辞。
宁老太太亲自把人送到了门口。
张老太太此时才拉着宁老太太的手，开口道：“宁家姐姐，今儿个我过来还有一件事，是花妹子托我来谢你呢。她说你们上次给她们家的东西很有用，她会让家里人都好好珍藏的。只不过最近黄家人不让她们家的人出门，她得成日地干活，没办法亲自过来感谢，只好托我来传这个话了。”
宁老太太知道花寡妇说的是那本账本，当下轻叹了口气：“没帮到他们家什么，也不指望她的感谢。他们能过好自己日子就好了。”
“若是从前，过好自己日子是简单……”张老太太语气也黯然下来，“现在他们一家都在黄家人手底下，成日见地干活没半点停歇，只怕是难了哦……”
说罢二人齐齐叹了一口气。
黄家，行事究竟是太霸道了。
……
送走了张老太太后，宁老太太回屋就吩咐着宁程氏帮蜜宝收拾东西：“我带蜜宝去接他爷回家，顺便去邻村看看她大爷爷。”
大爷爷，指的是宁老秀才大哥宁长寿。
宁长寿因为腰椎受伤，最近一直卧病吃药休养着。
宁老秀才是数日前得到消息的，中间宁家先忙于秋收，又遇上连日大雨阻拦，只来得及送了一次银子。
如今地里的活终于轻省些了，宁老太太就想着要去亲自看看。
至于带蜜宝过去，当然是让宁长寿认亲了。
蜜宝是宁家新添的孩子，也上了宁家族谱的，自然是要给宁长寿这长辈亲自瞧瞧的。
知晓宁老太太的意思，宁程氏特地给蜜宝好好打扮了一番。
上次秋收后，宁老太太和宁五姑娘、蜜宝出门，得到了全村人的感谢，除了收获了一些吃食外，还收获了一些旧衣服。
这两天宁程氏就在家改了改，给蜜宝赶出了两三件衣服来。
今儿个蜜宝就穿一件青蓝色对襟小衣与一件同色小裙子，踩着一双半新的小鞋子，稍显枯黄的头发已被养的有些黑亮了，顺滑的头发被编成了两个朝天辫，系着大红头绳，挂着一对会一走一响的铃铛，再加上又白又净的小脸，真正是一见就惹人怜爱。
宁五姑娘瞧得眼热，忍不住道：“大爷爷家生了十来个儿子，就愁家里没个漂亮丫头，见到蜜宝定然会喜欢的。”
一旁也预备出门收萝卜的宁仲济说了句公道话：“蜜宝生得好看，谁见了都要喜欢。”
连宁老太太出来瞧见了，都忍不住夸了一句：“蜜宝最近脸上长肉了，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宁程氏只是笑。
女儿生得漂亮，被所有人喜欢，她自然是欢喜的。
到宁长寿家距离不近，宁老太太还要先去接宁老秀才下学，此时出发已经有些晚了。
一收拾好东西，宁老太太就牵起蜜宝的小手，带上给宁长寿一家准备的药材和礼物，就快步出了门。
一场秋雨一场凉。
经过三四天的连绵大雨，天气已经不太热了。
一路上哪怕出了太阳，懒洋洋地将阳光洒满了大地，宁老太太和蜜宝走得都不太累。
不过在碰见有驴车路过时，宁老太太仍旧花了一文钱，给自己和蜜宝都买了个座。
驱车的老汉感叹了一句：“你对孙女儿可真好。”
宁老太太一瞧就是干惯了农活的，走起路来健步如飞半点不累，明显不需要搭便车。
倒是那小孩瞧着是走累了，脚步都发沉了。
宁老太太宁愿花钱坐车，可不是心疼孙女了。
他又瞧见了蜜宝的脸，忍不住低声感叹了一句：“不过这小丫头生得这么好看，也很难让人不疼爱了。”
宁老太太只是不作声地笑。
小岭村穷，没有钱开设村学。宁老秀才是在邻村的村学教书，平时都住在学堂里，每三天回一趟家。
邻村村学设在大祠堂里头，祠堂在一进门的正堂里。
前头是一个大教室，坐了二三十个小萝卜头，左右厢房简单收拾出来一间屋子给人住。
宁老太太赶到的时候，村学刚刚敲了下学铃。
一群小萝卜头登时如出了笼的小鸡仔般涌了出来，还不忘边跑边打闹边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饿死了，我要赶紧回家吃饭。”
“今天先生教的《论语》，你学会了吗？”
“明天的作业借我抄抄呗。”
……
摇头让一群小孩先走完了，宁老太太才牵着蜜宝的手，站在了学堂教室的门口。
宁老秀才正在收拾着东西。
他面庞已满布岁月寒霜，着一身半旧灰色儒袍，身形格外清瘦，背已经微微有些佝偻了，正在边翻书边念叨着什么。
“矛头淅米末途难，活计僧梳刖屦间。
老去欢悰如泼水，向来愚见欲移山。
身穿犊鼻朝朝冷，眼见蝇头字字艰。
扶病来为村学究，始知穷乏累清闲。（注）”
“年老教书郎的日子不好过哦。”
听见了门口脚步声，他扭头看了过去。
一见是宁老太太和蜜宝来了，他面庞浮现出明显欢喜，眼神登的一下就亮了，立即高兴地迎了上去。
“秀娟，你怎么过来了？我正准备回家找你呢。”
又低头看向蜜宝道，“蜜宝也过来了？瞧，爷爷给你准备了什么？”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根棍子，用油纸包裹着。
“喏，这是麦芽糖，很好吃的。”
“快尝尝。”
蜜宝接过了小棍子，掀开油纸一瞧，上头居然是麦芽糖。
她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用舌头小小舔了一口，立即朝宁老秀才仰头，高兴地笑开了花：“甜的！好吃！”
看见她高兴，宁老秀才也高兴地道：“蜜宝喜欢就好。”
宁老太太也露出些许笑意，揉了一下蜜宝脑袋道：“我今儿个是想去看大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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