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海川没有按原计划回楚湖,而是在江都住了下来,他作为省领导,眼见江都县这个样子,原定的参观计划都泡了汤,当然不会走,他必须留下来,把情况了解清楚之后再走。回到宾馆时,人已经散去了,吃完饭,洛海川来到宾馆的商务会议室,江都县的“四大家”领导都已经到齐了,会场很寂静,对于今天下午的情况,各位都通过不同的渠道知道了,心想这回省领导不大发雷霆才怪。
果然,洛海川刚一坐下,眉头便皱了起来,他说:“今天我来江都县看望大家,没想到啊,群众们很热情啊!热情得过头了。我不知道,这样的故事是不是每天都在江都上演。”孙齐云偷偷地看了看马骏,马骏脸色沉重地说:“洛部长,我的工作没做好,对不起啊!”洛海川说:“省里一再强调,要把工作做主动一些,做细致一些,只有这样,才能维护好社会稳定,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抓信访工作的。”
马骏正要解释,郑泽喜抢先发言,他说:“洛部长,我代表楚湖市委市政府,向洛部长请罪,我们对江都的形势估计不足,原以为马骏同志来后,能够迅速打开局面,可能是积重难返的原因,马骏同志的工作虽然做了一些,但是力度还有些欠缺,我想通过这件事后,对江都县的同志们的触动会非常大,我们市委将跟江都的同志们一道,认真地把群众的工作做好做实,绝不给省委添乱。”
关泽喜的这句话,看似是给马骏解围,实际上却是责怪马骏的工作不够扎实,同时,他还指出了一个深层次的问题,那就是王重山在主政江都时期存在着过失,这样的一句话,关泽喜刺出了一把双枪,一只枪尖对着马骏,另一只,对准了王重山。看来,代理市委书记已经定了调,他既想扫清宋红军的余党,又想借机整服新锐代表人物马骏。
孙齐云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宋红军倒台之后,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自保,迅速加入呼声最高的关泽喜的阵营,在过去,他并没有张牙舞爪地跟王重山打成一片,而是暗中与王重山站在一起,他知道花无百日红的道理,因此,他早就为自己留了后路,宋红军倒台后,王重山的好日子不长了,他就必须重新选择一个坚实的权力阵营,在他的心目中,关泽喜当然是不二选择。
孙齐云说:“洛部长,关市长,我能不能说两句?”洛海川看了看孙齐云,说:“小孙县长,有什么你就说吧。”孙齐云说:“我在江都工作十一年了,算得上是个老江都,对江都的情况,不敢说了如指掌,但是很多情况我是熟悉的,江都县目前的上访情况,虽然不是天天发生,但是平时也不少,究其原因,只有一个,上届的县委没有从根本上重视,本着敷衍塞责的态度来对待群众的正常诉求,从而导致了群众的不满,所以才有今天的这一幕。”
在场的人,包括洛海川和关泽喜,都表示震惊,最为吃惊的,当数马骏,马骏一直以为是孙齐云为了算计自己从中捣的鬼,现在看来,即便是孙齐云的阴谋,这个阴谋所指的却不是自己。另外,孙齐云是王重山的忠实干将,怎么突然反了水,全面否定了王重山呢?马骏吞了一口茶,由于烟抽得过多,茶在他嘴里,竟然一点味道都品咂不出来。
孙齐云还想说下去,洛海川咳嗽一声,说:“小孙县长的话可谓一针见血啊,很好嘛,我们党员干部,遇到问题不推诿,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本着求真务实的态度来处理,这是正确的嘛。今天虽然遇到了这些事,但是我并不生气,马骏同志来江都的时间只有三个月不到,我们不能把这笔帐算在他的头上,马骏同志我很熟悉,他是个党性强、水平高、作风硬的干部,对不对啊?好了,我们不谈什么责任了,现在的关键是,怎样迅速化解矛盾,半个月后,我要听楚湖方面的专题汇报。”关泽喜连忙点头,说:“洛部长,半个月后,我带着江都的同志,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卷。”
洛海川笑了笑,说:“虽然今天的调研活动出了点小插曲,但不得不说,收获还是挺大的,起码来说,江都的同志们敢于自揭其短,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江都的同志们有一个正确的态度,只要心放正了,我们的事业就一定会有希望。大家说,我讲得对不对啊?”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好,于是大家纷纷鼓起掌来。散了会,一群人拥簇着洛海川走向了饭厅。
对于很多人来说,洛海川在饭前的公务活动都不重要,重要的事情会发生在他在江都住下来之后,住下来并不是说领导需要休息,洛海川让随行的组织部办公厅副主任把马骏找了去,马骏进了洛海川的房间之后,消息扩散了开去,关泽喜一听这个消息,联想到洛海川在会上为马骏说的话,心里泛出了一丝酸意,不过他过了一会就释然了,因为在他看来,马骏是不可能成为自己的竞争对手的,第一,马骏不过是个市委常委,资历太浅。第二,马骏是楚湖市人,任用干部的原则,是不能让本地人任主职。
那么,洛海川把马骏找去,会谈些什么呢?洛海川这次来,绝不会是只调研基层组织建设这么简单,他来的目的,一定是为了楚湖市党政班子的事,真不知道洛海川回省城后,会给自己一个怎样的评价,会向习春云书记提出怎样的一个建议?关泽喜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花白的双鬓,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马骏并没有回自己家里住,洛海川跟他谈了近两个小时,一看时间已是十一点,他干脆就住在宾馆,洗了一个澡,半天都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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