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新祥万万没有想到,马骏居然破了规矩。
在来的路上,廖新祥揣测着这位年轻的马副主席找他要谈些什么,他掏出自己的小本子,尽可能地记住巴山红等人违法乱纪的情况,做足功课,他要义正词严地揭发巴山红的贪污腐败罪行。可是他却想不到,当他推开马骏办公室的门时,却意外地发现巴山红也坐在办公室里。
廖新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姓马的主席要从中调解,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想到这里,他气不打一处来,抬腿就想走。马骏在身后说道,老廖,今天你如果走了,你的事我这里就管不上了。
廖新祥想了想,站住了,他想,反正巴山红也知道自己四处告状揭发他的事,虽然没有挑明,但这也是路人皆知的事,反正总有剌刀见红的时候,不如趁这个机会来个明火执仗。
想到这里,廖新祥折转身子,找了个离巴山红最远的沙发,坐了下来。马骏说,今天把二位找来,主要是谈谈清阳连接线的事。本来,应该由梦涛同志找你们谈,可是梦涛同志身体不大舒服,我就不按程序走了。
巴山红是两眼一抹黑,他根本不知道马骏把他找来所为何事,一个州领导,居然找下面县里的部门负责人谈话,有悖常理不说,他还把一个老上访户请来了,与自己同处一室,难道他真要围绕那封举报信做文章?这就更想不通了,就算是要清算自己,也轮不到他啊,自己是县管干部,犯再大的事也是县纪委的工作范围,往大了说,也是州纪委的事,他到底唱的哪曲?
马骏不急不徐地说,建洛高速线项目是省里的重点工程,我主管交通,如果交通工程上出现问题,我难辞其咎,责任重大,如履薄冰。我自从接手交通这摊子事后,总是睡不好觉啊,今天把你们找来,就是想了解一下,你们清阳连接线的真实情况。
巴山红马上开口,他并不是想在马骏面前表现自己,而是担心被廖新祥拔了头筹,有句讽剌人的话叫恶人先告状,有个成语叫先入为主,巴山红就是想先入为主。
廖新祥却不按常理出牌,他大声地打断了巴山红的发言,吼道,你当着组织的面,满嘴的假话,你到底讲不讲党性?巴山红涨红了脖子,粗声质问,你作为一个副职,当着马主席的面,随意打断正职的发言,你有没有原则?
马骏却不想阻止他们,点燃一根烟,往沙发椅上一靠,眯起了眼睛。
廖新祥指着巴山红,怒气冲冲地说,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啊!?你和领导干部的家属同流合污的事,哪个不知道?你这样的贪污分子,还有脸质疑我的原则?
柯焕章推开门,现出一条门缝。他想搞清楚到底出了什么状况,马主席的办公室里出现了咆哮声,这可是一件大事。马骏敏锐地盯了他一眼,用犀利的眼神阻止了他。
门又被带上了。正在交锋的清阳县交通局正副职之间忙于斗嘴,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巴山红气得脸如猪肝,他说,你怎么血口喷人?廖新祥从马骏稳坐泰山的镇定中得到了鼓励,他拍了拍帆布包,冷笑着说,血口喷人?你的事,都在这里呢,你就等着蹲大牢吧。
巴山红摊开手,对马骏说,马主席,您倒是给我评评理啊,我活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信口雌黄的。马骏含糊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今天我把你们找来,只是想了解一下建设动态,你们却倒好,扯到了腐败上。
没有的事,他胡说。巴山红气喘吁吁地说完,拿起茶几上的茶杯就喝水,谁知道茶水依然很烫,他一气喝了大口才发现水温甚高,实在是烫不过,一口水喷了出来,地上一片狼籍。
对不起,对不起,巴山红忙不迭地道歉,四下找寻可以处理后果的工具。马骏怒声说,行了,够了。巴山红哈着腰,低着头,眼角的余光瞥着廖新祥,担心他不识好歹,继续告状。
都回去吧。马骏的话打破了办公室的沉寂。这句话,让巴山红和廖新祥几乎同时吃了一惊,他们都没有想到,这场不可开交的争执居然以这种简洁的方式收场。廖新祥当然不愿意,他说,马主席,我的情况还没有反映呢。马骏说,我都知道了,你们请回吧。他抬手看了看表,说,我马上要动身去省里开一个会,省里的交通工程质量督办会。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廖新祥张大了嘴巴,过了一会才回过神来,巴山红想走,见廖新祥不动,他也不想走。廖新祥说,马主席,你到省里开交通质量会,一会要把清阳的事给提一提,州里不能办,省里肯定会办的,要不然,我也跟你一起到省里去一趟。
你反映的事,我知道了。马骏拎起包,站在了门口,以一种送客的姿态站在那里。巴山红陪着笑,说,马主席,不打扰您了,祝您一路顺风。他刚走出门外,马骏说,老廖,我两天之后就回来,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请你一定要相信组织,我们会处理好的。
这句话,让巴山红的后背立刻冒出了冷汗,他一离开政府办公楼,就直冲冲地来到了州委办公楼,敲开了普全知的办公室门。
普全知听完巴山红的话,半晌没有做声,他抽了一支烟,才缓缓地抬起头来,却不看巴山红,而是说,不要到我这里找出路,你的出路,在这里。普全知用手指指了指头。巴山红说,老板,我的脑壳进水了,哪里想得出好的点子?
普全知说,孙子兵法不是讲过吗?知已知彼,百战不殆。你回去吧。等你找到了应对之策,再来找我。不要动不动就往我这里跑,有什么事,找福国同志商量。巴山红只得灰溜溜地离开了建阳城,回到清阳,一到家,他就迫不急待地跟王福国取得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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