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地说,马骏在省城建阳一共只呆了16个小时。
马骏是下午去的省城,随行的只有州政府秘书长刘盛和交通局副局长王新照两个人。次日中午,他就离开了建阳,去了一趟丰平。
在省城的16个小时里,马骏与省交通厅厅长王青海吃了一顿饭,王青海十分热情,相谈甚欢,但这欢声笑语显得有些虚假,马骏心里清楚,王青海时刻提防着自己,自己与周琦峰的关系,差不多全南江省的官员都心知肚明,眼下,交通厅副厅长潘然正在接受调查,自己这个时候来拜会,王青海如果不出面接待,就有刻意回避之嫌,出面接待,谈的话题却不得不慎之又慎。
虽然马骏没有提及潘然一事,王青海在酒足饭饱之后主动提了出来,他面色凝重地说,我跟周省长汇报过,潘然同志的事,我的立场是坚定的,我跟她共事这么多年,对她是了解的,她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有的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在背后使暗箭,搞什么名堂嘛,我相信,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马骏笑了笑,却不答话。
这次来省城拜会王青海,马骏并没有向周琦峰汇报,之所以来,是因为听何自强讲,中纪委已于上周正式插手潘然一案,马骏深知时不我待,再不出击,事情恐怕就会变得更加复杂,马骏选择这个时候拜会王青海,全是做给某一个人看的。
对于潘然一案,个中详情,马骏身处地方,对案子的皮毛都不知道,要想厘清,找到真相,谈何容易?但马骏在官场近十年的历练,饭是不会白吃的,日子不是瞎混的,更何况,他亲身经历了一系列的案子,深知解铃还须系铃人的道理。
王新照就是这个系铃人。
马骏费尽苦心,就是想从自建洛线开工以来就一直具体负责工程的王新照口中,掏出线索来。
而王新照显然不是省油的灯,如果马骏的猜测没错,王新照肯定与王青海达成了某种见不得人的协议,协议的最终目的,当然是置潘然于死地,更有甚者,他们的目标,是当今南江省的省长周琦峰。
如何拿下王新照,是马骏上次晕倒住院以来,一直在脑海里谋划的课题。
当然,要想搞掉一个下属,对于州政府主席马骏来说,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但是,如果把王新照弄得身败名裂,马骏不仅得不到他想到的东西,而且还极有可能让幕后主使王青海警觉,迅速弥补防线,到那个时候,再想查出什么端倪来,就难于登天了。
马骏决定,在州交通局局长人选一事上,做一番文章。
起初,何自强的想法,是从下面县市区里调一个年岁大资历老的副职上来,接任葛援朝,马骏并没有反对,在干部任用上,马骏不想违拗何自强,这是官场的原则,但是,在潘然一案上,周琦峰的密信同时送给了何自强和马骏,对于他们来说,有什么事比周琦峰的亲自嘱托的事还要重要?马骏并没有详细地说出自己的计划,他只对何自强说,我想从交通局方面,挖一点线索出来,我想,只要操作得当,应该是可行的,所以,交通局局长的人选问题,让来先物色一下,如何?
何自强没有犹疑,马上允诺,他说,你掂量着办,我相信你。
有了何自强的这句话,马骏没有任何思想包袱,他开始着手实施他的计划。
丁志强与王新照明争暗斗的状况,让马骏找到了第一把钥匙。
不管王新照与王青海两个人的协作如何紧密,王新照的前程,却在马骏的手里。王青海是交通厅厅长又怎样?他能把手伸到洛山州,把一个副职提拔成正职?最多,他只能敲一敲边鼓,打个招呼什么的,可是,马骏认定,王青海是不会明目张胆地打招呼的,所谓的做贼心虚嘛。就算是王青海打招呼又怎样?我马骏不卖帐,你能把我啃了?
而对王新照来说,坐上州交通局的一把手交椅,大概是他这一生的终极目标了。
能够决定一个人的命运,这就是权力的魅力所在。
简洁地说,马骏的手里,执掌着王新照的命运。对这次的省城之行,王新照充满了期待,在这16个小时之内,除了睡觉,王新照的目光很少离开过马骏,眼前的这位年轻的领导,就是他的命运之神,他完全抛开自己是副处级干部的身份,在马骏的脸色表情的示意下,像一个周致贴心的保姆一样,全心全意地搞好服务,喝酒时,生怕马骏喝过了量,频频代酒,尽管他的胃隐隐作痛,马骏问及建洛线的情况,他提前打好腹稿,汇报得详尽、简洁,不出任何纰漏,对于他来说,这短短的一天时间,是他人生的大考,他力求表现完美,在马骏的眼里赚足印象分。
马骏坦然地接受王新照的周到服务,这正是他乐见的。
在省城住下的当天晚上,王新照亲自端来水果拼盘,送到了马骏的房间,马骏佯装醉酒,没有跟王新照过多地说话,等王新照一走,他马上给州纪委副书记吴明洪回电话,晚上吃饭的时候,吴明洪给他发了一条信息,说丁志强把王新照的事向纪委反映了。
马骏说,明洪同志,既然丁志强同志反映了情况,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吴明洪说,好的,这件事,我已向何书记汇了报,何书记让我来征求一下您的意见。马骏嗯了一声,说,你们先查着,我们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等事情有进展,告诉我一声就行了。吴明洪说,有什么情况,我们再专门向你汇报。
马骏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想了一会儿事,他心想,这一下,我就不信你王新照不老老实实的。
窗外,星光闪常鳞凡空气里这一觉,睡得十分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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