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多,陆自明远远的看到他家门口站着一个人,看背影是他儿子陆远方,还没到跟前,陆远方他娘就喊开了:“远方,今天不是礼拜日,你怎么回来啦?咋还带着铺盖卷啊?”
陆远方看了他娘一眼,然后弯腰把铺盖卷背了起来说:“正好周末,抽时间回家来看看,走,回家说去……”
陆远方他娘把门打开后就要把铺盖卷接过来,当父母的唯恐累着自己的儿子,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陆自明把白菜放进厨房,就坐在堂屋里和陆远方说话。
“怎么回事啊?你们上班了还和学生一样放假啊?今天也不是周末,节日什么的。”陆自明坐下问陆远方。
“不是……都不是,我不干了,被辞退了!”陆远方低着头,嗫嚅着,不敢看父亲。
陆远方索性实话实说,一直背着父母双亲根本不是办法。
“什么?你再说一遍,你被县政府辞退了?”陆自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瞪着,歪着头问陆远方。
“嗯,我被县政府辞退了!”说着,抬起头看了看父亲。
旁边收拾东西的陆远方他娘也停止了手上的活,扭头看着陆远方。
“因为什么?”陆自明站了起来,大声的问陆远方,“你跟别人打架了?还是犯错误了?”
“什么原因都没有,因为,我被人别人举报了!”陆远方抬头了父亲一眼。
“什么?你被别人举报了?”陆自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儿子怎么会被别人举报,举报一般是一些当官才用的词语啊。他儿子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还能被举报?
“为什么举报,谁举报的?”陆自明没等陆远方回答,继续提出问题,这时,陆远方他娘也走了过来,云里雾里地看着陆自明陆远方父子二人。
“为什么举报?因为我爷爷是叛徒。”陆远方看了一眼陆自明高声说道。
“叛徒?你的爷爷是叛徒?你哪个爷爷是叛徒?”陆自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没想到问题竟然会出在他的死去多年的父亲身上。
“嗯,就是俺亲爷爷啊,他原来是咱们组织的,后来加入了国民档,这个历史被别人挖出来了,所以,按照规定,我政审不过关,就被辞退了。”陆远方无奈的说道。
陆自明夫妇这才明白,为什么陆远方这个时间点回家来,原来是被辞退了,他们夫妇两个的热乎乎的心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脸上的笑容瞬间被哭丧脸色所代替。
陆自明从兜里掏出一支烟点上,手哆嗦着把烟点着,狠狠的抽了一口。
面对这项难题,教了一辈子书,没见过什么世面的陆自明也是一筹莫展,他只能把额头皱的紧紧的,跟着儿子一起唉声叹气,哀叹着这该死的命运。
陆远方也要了一支,他用拇指和食指捏住香烟,放进嘴里,抽了一口,有点呛嗓子,陆远方知道,父亲抽的烟没有超过2元钱的,所以呛嗓子。
父子两个人坐在门口上,都不说话。
陆远方看着烟雾缭绕里的父亲,不知如何安慰他。
现在竟然出现了这一档子事,真是的,抽空陆自明决定去祖坟上看看。
俗话说的好啊,“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陆远方到家里第三天的时候,村里的人都知道了,听说陆自明在西河县上班的儿子回来了,据说以后再也不去城里上班了,被人家县里给辞退了。
村民站在街心议论着远方家的事。
“因为什么,你们不知道吧,哼,因为他爷爷是叛徒!”村里人议论的有板有眼。
“哎,陆自明这么好强的一个人,这下好了,以后看看陆自明吧,绝对一蹶不振了,真是的,咱村都不知道陆泽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人家政府都知道了,可见政府真能,谁也别干坏事,干坏事,国家早晚会逮住你的。”
“可不是咋的,这都是命啊。一辈子既实在又好强的陆自明看看怎么办吧。”一些人摇着头离开了。
“就是,就是。”一些人附和着,
“…………………”
第三天傍晚的时候,有些人看到了陆自明手里抱着一摞黄裱纸去了家北,那里有他家族的祖坟。
他步履蹒跚,慢慢沿着山路,趟过家北的小溪水,来到他们老陆家的祖坟地里,路上有些树的叶子基本都已经落光了,只剩几个叶子在树枝上随风摇摆。
陆自明身上黑色褂子上面掉上了一些落叶,老汉浑然不知,一门心思的走着,内心凄凉。
秋风吹起,把五六个老坟头上的落叶都吹了下来,陆自明禁不住打了一些寒噤,还没到父亲娘的坟头上,他嘴里就开始念念有词了。
“爹啊,娘啊,你儿子来看你了,从上次七月十五来看你到现在,这又过了不少时间了没来看你们,都怪你儿子我,都怪你儿子我啊,我是你不孝的儿子啊……”陆自明用一种唱歌的腔调诉说着。
他一边说,边来到父亲陆泽成的坟头上,双膝跪了下来,把手上的黄裱纸一股脑倒在了坟前。他哆嗦着,双手按在地上。
“爹啊……原谅你儿子吧,都是我的错哇……当初远方考上选调生,去县里上班,你不孝的儿子我忘了来给你说哇……”
陆自明边说,边从兜里掏出来一个打火机,身子往后挪了挪,另一手拿出几张黄裱纸,想给父亲陆泽成烧纸送纸钱。
陆自明一边浅唱,一边开始用打火机打火,但是一直打了七八次次,都是火石冒一下火,但就是引不着火苗。
北风一阵阵的吹来,吹起了地上的落叶,枯草纷飞,陆自明像虔诚的教徒一样,跪在坟前,嘴里念念有词。阴沉的天空,荒凉的野地,昏黄的小山,一幅悲凉的图画。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来的时候,陆自明还用打火机点烟了呢,这会这么就是打不着了呢。
陆自明打了很多次打火机,终于点着了,他小心地把纸钱靠近火苗,这时,突然一阵风,一下子吹灭了火苗,陆自明一慌神,旁边的纸钱被刮的纷飞。
“气人的风,这个时候吹……”陆自明嘟囔着,接下来,站起身忙着把纸钱归在一块,用土块压住。
可是,更让陆自明生气的是,这个唯一的打火机却怎么也打不着了……
陆自明怎么调整那个打火机,就是打不着火,他有点急躁,他仔细看了一看,发现这个打火机已经没气了,他垂头丧气的把打火机仍在了一边。
“刚才点烟的时候不还着了吗?”陆自明自言自语道。
“爹,你这是在惩罚我吗?我给你送钱来了,你却让我拿了个一个没气的打火机,你等着我哈,我回去再取一个……”陆自明说完话,站了起来,找了几个土块把纸钱压得瓷瓷实实,以防被风给刮跑了。
陆自明打了打身上的土,扭头就往家赶,天快黑了,按照当地的封建传统,黄裱纸是不能带回去的。
陆自明一本正经的说道:“爹娘,你等一会啊,我回去拿打火机去,一会我再回来呀。”说罢,陆自明踉踉跄跄的又回家拿打火机。
几乎是一路小跑,回到家,自己的老婆正在做饭,告诉了她事情的原委。陆远方正在屋里看书呢,听到门响,陆远方放下书,看是父亲,问父亲干什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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