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璃一夜未眠,直到快天亮时,滕月将荷包放在他枕边,他才合眼。
今日是定亲宴的第二日,按规矩,他们须和使臣见面,共同用午膳。
滕月看着眼下乌青的萧璃,小心越过他,去穿鞋袜。
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在闭目深思,但今日,肯定不能带他出去了。
打开门,看着迎上来的雨雾,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今日谁都不要扰他,让他睡吧。”
雨雾小声道:“公主,驸马不一同进宫吗?今日陛下特意嘱咐过的……”
滕月迟疑了一下,很快拒绝,“我自己去就好。”
马车上,回忆昨晚看到的纸条……实话说,她心底的震撼很大,也没睡好。
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导致萧璃被厌弃、被重罚,被送来做质子!
若萧璃真的血统有异……此事就无解了啊!
回去又有什么用?
怪不得原主记忆中,萧璃到死都没解开心结,与他母妃决裂,一刀杀死幼弟……
用了全部生命去征战,再没回过赤霄……
不对,她定了定神,将以往的事情抛开。事情走向已变,自己不能代入那样悲惨的结局。
照萧延信上所说,此事疑点颇多,尚可击破。
到宫里问问他吧。
她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了。
保和殿,人来的齐全。
安和帝端坐在中央,身边是皇后。
两侧,一边是父皇的宫妃,高贵妃打扮艳丽的在前,她身边是腹部隆起的怜贵人。
如今,她六个多月的身孕了。
她们身前是皇子们,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滕咏思正巧坐在怜贵人前面。
他们两人并无任何交流,怜贵人只偶尔扫过前方,更多的是防备身边的高贵妃,心思沉沉。
另一侧,是赤霄的使臣。
滕月走向自己的和萧璃的位置,即“张献”前面。
对安和帝行礼,“父皇恕罪,儿臣昨日太高兴了,与驸马小酌了几杯。不想驸马不胜酒力,对那酒有些不良反应,皮肤上生了些红疹。
所以今日儿臣思量再三,恐将病气带出,惊了诸位。便自作主张,将他放在府上了。”
高贵妃本想奚落两句,被滕启漳使了眼色,不许轻举妄动。
她愤恨的压下,这样的场合,确实不宜多嘴,只期盼着安和帝心生不满。
安和帝的确有些不快,但回想了下,萧璃昨日确实喝了不少,“罢了,长宁与驸马一体,你来了就好。”
滕月谢过安和帝,在使臣旁落座。
一场午膳,她悄悄观察着使臣团。
这里面,谁是萧延,萧璃没跟她讲过,她还不知道呢。
但这张献……昨日萧璃和他说过话,就从他开始试探吧!
结束后。
她悄悄跟上张献。
没几步,张献似有察觉,忽然停下不走了,与使臣团交代了几句,回身朝她走来。
“外臣参见三公主。三公主,您……能带我去南平馆吗?”他欲言又止,滕月看懂了他的意思。
当即明白,这就是实打实的萧延。
她想办法将他带出了皇宫,坐上了马车。
“公主,我王兄他还好吗?”
滕月默了默,“实话说,不太好。我见过萧璃很多崩溃、暴戾、落寞的样子,但绝望,还是第一次。”
萧延用力闭了闭目,眉间闪过不解与懊恼。
怪不得宁嬷嬷再三劝自己,不要告诉他。谁知他神智受损,有疯病呢?
再者,他查出端倪的话早已在写在信件上,架不住王兄再三追问……
“他相信此事,其实不全然是那些话的原因,也是因为,日前我们偶然得知,他的生辰八字是错的。”滕月道。
萧延眯了眯眼睛,泛着危险的光,“生辰八字是错的,是为何意?”
滕月没直接答,“昨夜那纸条,是你故意让我转交给他的吧?”
“你明明可以写梵文,却没有写。是因为你猜到我会忍不住偷看,所以在试探我看了那纸条后,会不会离开他,对他什么态度。”
萧延定了定,抬眸重新打量起她,陡然一笑,“长宁公主聪明,不愧是我王兄看上的人。可惜,公主没按照我预想的走,与哥哥分开。”
他叹了声,看起来颇为遗憾。
滕月挑眉:“你这么想我和他分开?”
萧延:“没人想看着自己王兄到他国入赘。”
“……倒也有理。”滕月表示理解,托着下巴道:“纸条上的事,你能不能详细跟我说说?”
“可以。但你也要告诉我,王兄在这边发生了什么,他的神智、他的心性、他瞒了我什么,我都想知道。”萧延顿了顿道:“还有你说的‘生辰八字’。”
眼前人通过了他的第一关,他暂且可以相信这个三公主。
“成交。”滕月打了个响指,“你先说。”
……
滕月听完萧延的一番话,震惊的无以复加。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他催着讲王兄的事。
滕月硬着头皮给他讲完。
听到生辰八字一事的时候,萧延几乎浑身一震,双目赤红的问她,“你北辰的国师,可准确?莫不是在乱说?!”
滕月眉眼低垂,答案不言而喻。
“生辰被换……难道是宸妃所为?怪不得,怪不得哥哥信了!竟有这种事情!”他狠扯了下歪掉的抹额,碎了一地的珠串,“不、我还是不信。这其中必定有蹊跷!我不信,我不信哥哥不是父王的儿子!”
“你自然不信,可若你站在萧璃的角度想,这太容易相信了。”滕月道:“就像站在赤霄王的角度想,这些事情,也足以给宸妃、给萧璃定罪了。”
“怎么办?王兄丧失斗志了,早知道,我不给他讲了!”萧延懊悔不已。
“他迟早要面对、解决这些事的。”滕月眉眼垂下,“唯一的办法,就是你信上所说,按原计划回到赤霄,查清真相。
我相信,这个过程中,无论查到了什么,时间会逼着他慢慢接受。这件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身体上,你也是希望他好的吧?”
萧延静默了许久,“也只能这样了。”
即便知道了生辰一事,他还是不信。
王兄一定是他的王兄。
心中升起急切的念头,他要将王兄带回,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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