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漆苦笑,他是变了,男人该有的占有欲他也有。
但是真正喜欢一个人,若非两情相悦,实不该勉强。
一人喜欢是旖旎的美梦,却不能强加于对方身上强求回应。
弄清楚了原委陈仓也不久留,这算是这么长时间来他听见的为数不多的好消息,心里高兴也踏实,比那会儿他听说拿下洛都还要踏实。
人还在就好,人才是最重要的。
“回去了,委屈三哥在此先呆上几日,我会尽快想办法的。”
许青起那个样子,搞不好真的时日无多了,能去看看小九长大的院子也好。
“对了,若是不方便,我给你弄个可靠些的人来伺候?”这伺候当然是伺候许青起。
周泽漆拒绝了:“人多眼杂,尤其是从你那来的。我这边有人,若是不够自会去牙行选合适的。”
陈仓这才挥挥手走人。
等人消失在夜色里,周泽漆这才关门,将还带着些许寒意的夜风阻隔在门外。
他端起灯进屋,将灯放在了榻边,正要坐下去时身体微微一顿,转身朝屏风后面走去。
他太敏感了,以至于床上的人呼吸稍微有些异常他都能察觉。
当然,这已经不是头一次了。
然而这一回真的不是他的错觉,许青起的呼吸比之之前粗重了许多。
他说不好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心里砰砰的跳的实在厉害。
“阿起?”
他转身将灯拿过来放在床边的架子上,这样就能看的更清晰一些。随后他在床边上坐了下来,伸手把脉。
手指刚刚搭在许青起的手腕上,那满是骨头青筋的手突然就动了一下。
“阿起!”
他又唤了一声。
脉象起伏较之先前实在大了些,他心中隐隐不安。
随即又发现许青起的眼皮在抖动,像是极力想睁开却又抬不起来的样子。
许青起真的睡的太久了,无知无觉过了这么长一段时间,等有知觉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如同被碾碎了一般的疼,那种疼带着由内而外的乏力。
即便她先前隐约听见外面说话的声音,这会儿清晰的听见耳边的声音,想回应也只是双唇微微蠕动,压根就发不出半点声音。
竭力的想睁开眼睛,可惜眼皮如同千斤压顶,她用尽现有的全部力气也达不成。
以至于周泽漆的金针扎在她的穴位上她一点感觉也没有,过了半响才有一丝丝的感觉。
她似乎能动了,她的手抓住了周泽漆的手,能清晰的感觉到他手心的热度。
“别动!”
周泽漆反手握住她的指尖,手背上还扎着针呢!
周泽漆此刻已经平静下来了,尽管许青起还没睁眼,甚至没能发出半点声音,但是人已经醒了是事实。
当时凉觉寺的方丈说了,若是人能醒,配合尘远大师亲传的心法,内伤就会一点点好起来。
这会儿人有知觉了,这是好事。
他摒弃所有的念头,挑破许青起的中指,而后以金针渡血再一次帮她疏通经脉。
许青起只觉得自己的感觉越来越清楚,努力的抖动眼皮,总算是睁了开来。
她像是在黑暗中前行了很久一般,哪怕只是夜间灯火的光亮仍旧觉得有些刺眼。
眼睛还没完全睁起来又合上。
周泽漆算着时间按部就班的起针。
旁的地方看不太清楚,可两只手上面能看见好多针眼。
许青起这会儿就算是醒了也算不得好,整个人双颊深陷,完全脱了形。明明睡了这么久,睁开眼却依旧觉得疲惫不堪。
“三哥!”
她大概是死了,可是她见到的为什么不是孟珩而是周泽漆?
声音微不可闻,粗劣沙哑。
周泽漆应了一声:“先别说话。”起身去外面喊了一声,春回急匆匆的套上衣裳去了灶房,很快就送了水进来。
许青起已经从那份恍恍惚惚的不真实中彻底的缓了过来。
自己还真的是,命大啊!
周泽漆伸手将她的上身往起来托了托,塞了枕头在她身下,而后接过春回手里抬着水用汤匙送到她嘴边。
春回这才回神,伺候了这么久,可算是醒了啊!
屋子里只有三个人,没有一个人说话,但是在烛火的跳动下照耀下,有一股子明显的喜悦之感悄无声息的在这间算不上宽敞的屋子里荡漾开来。
给许青起喂了水润了喉之后周泽漆这才想起来:“去弄点吃的给小姐,清淡一些。”
春回应了一声接过碗退了出去。
“路上捡的丫头,不算机灵,但是胜在听话勤快。”
许青起喘着气坐起来四下打量,而后看着他无声的笑起来,随之笑出了声,笑红了眼。
“我竟然还活着。”
周泽漆帮她顺了顺散乱的头发:“你说过的话你忘了?你要好好活着,把那些逝去的人的日子都活出来,去很多地方,看他们不曾看过的风景。
所以,你怎么会死呢?”
是啊,她怎么会忘呢?可这世间事向来没有道理可言,这个世道就是个人吃人的世道,哪是她想怎样就能怎样的呢?
“这是哪里?”
周泽漆道:“雁门关!”
“我,睡了多久了?”
“还有两日就到了四月。”
“他们呢?还有,还有几人活着?”
尽管周泽漆觉得她一醒来就说这些不是很合适,但还是仔细的回答了她:“余钱给的消息,石榴跟长福那小子都没了。夏家小子将二人葬在了天云山上。”
他以为许青起还会再问别的,殊不知就这么几句话就似乎将许青起身上的力气全部都抽干了一般。
“谢谢!”
周泽漆笑了一声:“说谢就过于客气了。你刚刚醒来,身子羸弱,得好好调理,我去看看春回的粥熬的如何了。“
说完,扶着她躺下一些,放下帘子,起身去了外面。
药补不如食补,这段时间许青起都没能用多少东西,药倒是一点点的喝了不少。
小碗的粥只喝下一半竟然再也喝不下去了。
“缓一缓,已经很久没正儿八经的吃过东西了,一次吃不了太多。
春回在这守夜,你若是饿了喊一声就好了。”
人醒了,他心里的那块大石头也就落了地。
自然无需时刻再守在跟前。
他反复探过脉了,内伤还重,但是脉象看着眼下绝对不是回光返照,所以一定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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