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一如白氏所料。
这些老太婆画出来的画跟她们绣的花样一样,俗不可耐。
整张画纸色彩铺得满满的,一点留白都没有,画的不是鸡鸭牛羊喜鹊,就是农舍耕田捕鱼。
没有任何意境可言。
易笙却赞不绝口:“你感受到它们的美了吗?用色、构图都是她们自己安排的,所有东西都画得惟妙惟肖,淳朴动人。”
白氏:“……”
她感受不到任何美感!
只感受到易笙对她的冷落。
他宁愿把闲暇时间花在一群老太婆身上,也不愿意花在她身上。
这简直是在侮辱她。
当易笙不知道第几次和她夸奖这些话时,她终于忍无可忍,怒斥了一番。
“画画画!你就知道教她们画画,就没想过我需要人陪伴吗!你就不能花点时间在我身上?你是不是连多看我一眼都觉得恶心?”
易笙目瞪口呆。
好一会才回道:“我没有冷落你的意思,只是我真的觉得她们很有才华,想帮帮她们。”
“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白氏一脸控诉。
“以前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陪着我,你的眼睛从来都只看着我。”
她说的都是事实,只是主人公不是她,而是那个贱人。
易笙和那个贱人在一起时,总是绕着那个贱人转,怎么到了她这,他就变了个性子?
她就这么没有吸引力吗?
明明这个小世家的男人,个个都被她迷得七荤八素,恨不得把她拆吃入腹。
易笙一阵沉默。
他确实不是很想和白氏待在一起,总觉得她眼里看到的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
过去的他或许和她感情真的很好,好到形影不离。
但那个他已经不见了。
现在他对她毫无感觉,哪怕她长得很好看,也保养得很好。
他觉得做任何事都比和她待在一起要愉快。
“抱歉,我可能变不回你期待的那个人了。”
他对白氏道。
“就算你接受不了,我也没办法变回去。你要是和我过不下去,我们就和离吧。”
白氏:“……”
她谋划了这么多年,到底图什么!
好不容易弄到手的人,变得面目全非不说,还试图抛弃她。
老天爷凭什么这么对她,她不配获得真爱吗?
她偏不信这个邪。
她捂着胸口,一脸受伤地看着易笙:“我们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就因为你失忆了,不记得我了,就要抛弃我吗?”
易笙摇头:“我只是不想你痛苦,也许换一个人,你会快乐些。”
“除了你,我还能爱谁?”
白氏悲怆道。
说得轻巧,要是她看得上别人,还用得着执着二十多年吗!
易笙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眼前之人,唯有静默以对。
经此一出,他更不愿意和白氏独处了,宁愿把更多时间花在那些老太太身上。
她们真的很有天赋。
他只是简单指导了一下,让她们知道绘画有什么元素,她们就创造出了一幅幅生动的作品。
白氏不懂这些画的好,别人还是懂的。
有个来小世家做客的士子,无意中看到摆在他书房的这些作品,爱不释手,买走了三幅。
每幅一百两银子。
他把银子交给那几个老太太时,她们全都难以置信。
“何先生,真的有人买了我们的画,还给了这么多银子?”
易笙再三确认过后,她们才信了。
“哎呀,真是太谢谢何先生了,没想到我们的画真能卖出去。”
“这可比绣花挣得钱多多了,何先生说的果然是对的。”
“这下我看谁还敢说我一把年纪学画是异想天开。”
“……”
她们回头把好消息告诉亲朋好友,一传十,十传百,来找易笙学画的人更多了。
易笙忙得不亦乐乎,不知不觉就把白氏抛到脑后了。
白氏心中的愤懑却一日比一日多。
终于下定决心。
“再给易笙洗一次记忆。”
她暗暗道。
就算洗成白痴,她也认了。
反正这个易笙也不比白痴好多少。
……
同一时刻,昭阳长公主正在参观白河州刚落成的书院。
易笙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
仍然杳无音讯。
她每天都活得跟行尸走肉似的,除了听取搜寻汇报,就是发呆。
欧阳修齐怕她闷出病来,特地请她过来参加落成典礼,说是装帧用了很多有意思的部落特产,值得一看。
昭阳长公主便来了。
不然一个人窝着的话,她总想起清弦来。
一想到他现在生死不知,心里就跟悬空站立一样,慌得厉害。
“这是白阿族的刺绣,她们非常喜欢日常题材,通常绣的是种田、捕鱼、喂鸡等景象。”
新上任的书院山长介绍道。
“这边还有一幅画,是白阿族的老太太画的,也是画的同样主题。”
昭阳长公主在这幅画前面站定。
吸引她的,并不是画面,而是右下角的落款。
落款只有一个印鉴,刻的小篆,笔画转折处十分圆润。
山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夸赞道:“您真是好眼光,我们虽不知道这个印鉴出自何人之手,但可以肯定,这人必是篆刻大师……”
昭阳长公主却无心听他的赏析,急切问道:“这幅画是哪里收上来的?作画之人在哪里?”
“我查一下。”
山长很快给了回复:“这幅画出自白鹤州君城一个老绣娘之手。”
昭阳长公主当即率人赶赴君城。
到了君城,她很快找到了那位老绣娘,问她:“你画画用的印鉴是谁给你刻的?”
听到老绣娘回复后,她马不停蹄赶到李家。
易笙刚从府门出来,想去菜肆走走,观察一下那里卖的白鱼,以便作画。
见迎面有一伙人疾驰而来,他忙站到路边,等他们过去。
这伙人却在他身侧停了下来。
为首的马匹跳下一个英姿飒爽的绝色女子,直直地朝他走来。
他疑惑地看向对方。
不知道怎么的,越看越觉得眼熟,心里涌上来一股强烈的喜悦,迅速袭遍全身。
这种感觉有点陌生,却又让他安心不已。
好像长久以来,他就被这样的喜悦包围一样。
他怔怔地看着在眼前站定的女子,茫然道:“你是谁?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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