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复杂。
但是她不后悔。
为了孩子,她必须如此。
说起来也奇怪,从前没有怀孕的时候,她对温止言听计从,断然没有这样的勇气,去要求他什么。
但是知道怀孕之后,她整个人变得都不一样了。
好像……好像他更重要了,他要成为自己孩子的父亲了,维系着两个人的未来。
但是同时,也好像不那么重要了,腹中孩子在她心中占据了一席之地,挤占了原本属于温止的位置。
总之,就是非常奇怪的感觉。
周氏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闭上了眼睛。
孩子,娘为了你,会尽最大努力。
也请你,给我这个机会,见到你,抚育你。
温止直接去了贺家,也就和张旭擦肩而过。
贺长恭听说温止来了,亲自出来见他。
不过,他小心眼地没有邀请他进门,而是请他去旁边茶楼坐。
温止却道不必,把自己的来意说了。
他内心忐忑。
因为同为男人,同为深爱过的男人,当年即便只是隐隐感觉到贺仲景对沈云清的心意,他都不高兴。
现在代入贺长恭,大概对自己这个人的存在,也是深恶痛绝。
他准备了许多说辞,恳求,甚至卑微地乞求,也可以是和沈云清划清界限这种侮辱性的表达。
可是完全没有用上。
贺长恭道:“我听说了,还让连襟找你去,这是没遇到。你等等,我进去问问我媳妇,什么时候方便过去。你放心啊,救人如救火,她心肠好着呢!”
我媳妇。
媳妇是我的。
帮你,那是我们夫妻善良,你别想那么多。
这些丑话,必须说在前头,免得有些人内心蠢蠢欲动,还当对他念念不忘呢!
温止愣了下,随即拱手深深作揖拜下:“多谢贺大人。”
“谢我做什么?”贺长恭一边往里走一边道,“谢我媳妇就行。”
很快,沈云清带着海棠和六娘,从门里出来。
温止见到此情此景,有一瞬间的晃神。
从前,她们三个也是这样的。
只不过当时,他看沈云清时,眼神是欣赏而骄傲的。
因为她将是他的妻子。
温止不止一次地幻想过,将来他清正廉明,为民做主;她妙手回春,治病救人……
即使他们不能名垂千古,是不是也能在他治下某处的地方志上,留下属于他们鹣鲽情深、携手济事的佳话?
时过境迁,现在的沈云清,依然是记忆中干净温暖的样子。
可是她的微笑,只给身侧扶着她的男人了。
沈云清出来,对着温止微微点头示意,目光从容坦荡。
温止几乎不敢直视她。
他看清了她的云淡风轻,也怕她看清自己眼中的狼狈尴尬。
贺长恭扶着沈云清坐上马车,叮嘱车夫道:“慢着点,别颠簸,夫人大肚子难受。”
“是。”
“给。”贺长恭又把一个纸包从马车侧面的窗户塞进去,“难受就含一颗。”
这是杭清辞出品的梅煎。
沈云清接了过去,马车这才启动,辚辚而行。
贺长恭和温止一起快步步行跟着。
他还煞有介事地给温止传授经验,“……刚开始都有些一惊一乍,得好好养着……嗐,不是我说你,但是你家啊,就是有点不行,不利于休养。人哪,活的就是精神!就是那狗,你天天骂它,它都得蔫头耷脑的。”
温止听明白了,他是在说自己娘不行。
确实也是不行。
他娘和他妹妹,都是极品中的极品。
这也是他对周氏愧疚万分的原因之一。
他一度觉得,幸亏沈云清没有嫁给自己。
否则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她被自己的娘磋磨,情何以堪?
只是没想到,对周氏这个无辜卷入的女子,他良心也同样过意不去。
不过,也只限良心,没有多少男女之情。
沈云清一行人很快来到了温家。
温止带着他们从后门进去。
六娘似笑非笑地挤兑沈云清:“你看,你就不配进正门,是不是?”
从前进不去,现在还进不去呢!
温止在前面带路,闻言加快了步伐。
——这话太扎心,听着不舒服。
沈云清:“那也得看看是谁家的大门。”
就温家的门,求着她,她都不进。
如果不是因为欠下了温止的人情,她也绝对不会迈进来。
不过现在心情不一样了。
她是在帮贺家,帮夫家,她自己坦然而骄傲。
心里也滋生出一些难以为外人道的暗喜——瞎了你们的狗眼!现在得求着老娘了吧!
幸亏没嫁给温止,否则这辈子她还能有这样扬眉吐气的时刻吗?
一路上非常寂静,可能是温止提前把人屏退了?
他们很快来到了周氏的住处。
温止请贺长恭到旁边房间喝茶。
沈云清带着海棠和六娘,被丫鬟引进了内室。
周氏见到沈云清,凄婉一笑:“贺夫人,麻烦您了。”
沈云清在床边坐下,淡然道:“我相公让我来给温夫人看看。”
言外之意,这件事情,是你男人求了我男人,和我没有关系。
周氏何其聪慧,立刻听出了她的话外音,叹了口气道:“其实也请了不少其他大夫来,但是不请您,我不放心。您现在名声在外,是整个京城最有名的女大夫了。”
关键是对症啊!
她专治女人和孩子。
周氏甚至想到了,现在得麻烦沈云清,日后等孩子出生了,生病之类,恐怕还得麻烦她。
沈云清倘若知道她的想法,一定会表示——
论如何能让前男友的妻子对自己客客气气?
当然是让她有求于自己了。
做人呐,还得有一技之长。
她淡淡道:“温夫人过奖了。能治的是病,不能治的那是命。我和老天爷,各管各的。”
所以,能帮到你,那是我医术好。
帮不到你的,那是你命不好,雨我无瓜。
这种丑话,就是得说在前头。
周氏自然明白。
有求于人的时候,就是对方说一加一等于三,也只有点头附和的份儿。
沈云清倒也没有拿捏。
既然是来还人情的,那自然得尽心尽力。
她给周氏诊脉,眉头微锁,目光凝重。
周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脸,唯恐错过她任何细微的表情。
沈云清让她换只手,继续诊脉。
周氏的心,几乎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终于控制不住地问道:“贺夫人,我的情形,是不是很糟糕?我的孩子,是不是……”
“你的情形,是有点糟糕。”沈云清收回手道。
周氏大惊:“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沈云清看着她道:“你好他就好,你不好,他也不好。”
怀孕本来是喜事,尤其对这种衣食无忧的夫人而已。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周氏会忧愁到这种程度,以至于影响到了身体和腹中孩子。
沈云清无意于幸灾乐祸,但是她再一次庆幸,她不用面对这些。
(明天看狗剩怼人,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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