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悲喜并不相通,同样都是第一次坐船,有的人活蹦乱跳,比如说桑蓁、百来谦等人,有的人却吐的胆儿都黄了,比如说桑榆、周良才。
两个可怜人自打船开始动弹之后,就抱着木桶没有放开过,吐的那叫撕心裂肺,歇斯底里。
这可把桑蓁心疼坏了,整日守着她,连出去玩耍都不肯,一直陪她憋在房间里。
俪娘见他们实在可怜的慌,派婢女送来了晕船药,被搓成黑色药丸的晕船药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先不说药力如何,但是这味道就已经让他们清醒了不少。
在航行了几日之后,桑榆总算是稍微能适应了一些,最起码能吃进去东西,也能和众人说些话了。
这日晚上,桑榆在舱房里用了晚食,脑袋清醒了许多,她便想着出去透透气,可怜见的,她上船这么久,还不曾出来走动过呢。
此时他们已经到了兖州地界,天气逐渐变暖,连夜空都变的清晰起来,桑榆一边小心地走到船侧,一边观察着四周景象。
已经是入夜时分,微风拂面,繁星点点,周围一片寂静,岸边和水面也只有几处微渺的灯火,在夜幕下交相闪烁,远眺过去还能见到船只的影子,只是看得十分不真切。
但这般场景莫名的让人感到安心,她似乎是很久没有这样享受寂静了。
崔叙提着灯笼来到桑榆身后的时候,就见桑榆趴在护栏上,低着头,看着微动的水面出神,他缓步上前,问道:“天还有些凉,怎么不带一件衣裳就出来了?”
桑榆闻言转身,见是崔叙,笑道:“在舱里憋坏了,出来的急,忘了。”
崔叙将手中的灯笼递到她的手里,空出手来抖了抖胳膊上的外袍,披到她的身上,“本就晕的不行,还不注意一些,若是再着凉了,可有你受的。”
桑榆任由他动作,眼神却落在了手中的灯笼上,这个灯笼不似寻常样式,是一只可爱的小兔子样式,上面还写了几个字,看样子像是谜面。
崔叙见状,解释道:“因想着上元节在船上过了,便提前叫人买了些灯笼,不曾想你竟然昏睡的厉害。”
上元节,也叫元宵节、灯节,百姓们会扎各种灯笼,上面写上谜面,供人猜谜取乐,崔叙有心准备,可桑榆无心享受,那时候的她刚上船,连哪一日过节都不晓得。
桑榆看着灯笼,脑海中依稀想起是有那么一日,桑蓁提着灯笼来找自己,崔叙等人也来看过她,可惜那时候她实在难受的厉害,脑子迷迷瞪瞪的,记不大清了。
桑榆无奈道:“我原以为自己身子还算健壮,不想竟然败给了水渠,也是我没这个福气。”
“莫要这么说,是我考虑不周全,没想到会有人晕船。”崔叙安慰她,他确实没想到身子差的柳锦书没事,桑榆却一上船就倒下了,亏他还准备了不少小玩意给她们过节。
“罢了。”桑榆举起手中的兔子灯,莞尔一笑,“就当是给我的上元礼?”
崔叙一愣,跟着笑了起来,正要说话,却听见船尾处传来响动,然后却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你拿着!”那声音温和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正是宋溪亭。
随即有一道女声响起,“不用,只是两盒脂粉钱罢了,秋棠先生于我有恩,这点银钱又算的了什么?”
桑榆认出,这是俪娘的声音,她来了兴趣,竖起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崔叙不要说话。
嗯,是她和崔叙先来这边的,这算不上偷听吧?绝对不是她想知道这两人的关系!
她和崔叙所在的地方是船的侧面,而宋溪亭和俪娘的声音在船尾,中间隔着几个巨大的木桶,层层叠上,因此只能听见声音,见不到人。
船尾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似乎是有人在走动,又有人在连番拒绝。
片刻之后,宋溪亭无奈叹息,“既然如此,那某谢过你了。”
俪娘柔柔道:“秋棠先生客气了。”
宋溪亭又一次沉默了,继而问道:“我先前不知你与百里家的关系,多有得罪。”
“何罪之有?”俪娘道:“该是我向先生道谢才是,先生并没有揭穿我,叫小郎君看了我笑话,我理当感激不尽。”
宋溪亭道:“流落风尘并非你所愿,何必妄自菲薄?”
“可这世道总是不公的,我自认坦荡,可我不能叫小郎君落人口舌。”俪娘话里透着冷清,“百里一门清白无辜,不能出我这么一个浪荡女子。”
“莫要胡说!”宋溪亭厉声道:“你我相识一场,我何曾这样看你?”
俪娘没有反驳,轻笑道:“是我错言了,能得先生以礼相待,我此生已知足。”
桑榆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呢?俪娘对他们说的是她流落江南之后被人救了,静养了一段时日,然后就在江南一边谋生,一边寻找线索,于一年前被王家发现,带到太原。
可他们都忽视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娘子,又要如何在江南谋生?当时的江南灾祸连连,什么样的人会救了她,给她吃喝?
现在想来,俪娘在江南一定难以为继,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其实,我在江南过的还是不错的。”俪娘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娘子自小就叫我和阿姐学习琴棋书画、诗书礼仪,这些帮我了我大忙,让我可以过的比大部分姐妹都要好。”
俪娘其实比百里谦大不了两岁,她和姐姐是耶娘的老来女,她们出生的时候,谢茹刚刚新婚,几乎是把她们当女儿养的,谢家又是不差钱的,在她们略大一点的时候,谢茹就给她们请了先生。
一方面是想让她们识文断字,懂些礼数,以后能有更好的生活,另一方面也是想着,等自己有女儿后,这两个孩子能给她做个好榜样。
俪娘流落江南的时候,年岁已经不小了,那个时候的江南瘦马都是从小培养的,才叫一个艺妓双绝,而俪娘靠着自己的本事,在一众女子中脱颖而出,可见其决心。
对她来说,家人和主子都死了,除了报仇,她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不过只是一副皮囊罢了,又有什么好在意?
只是在得知百里谦还活着的时候,她曾在夜里哭泣,哀叹着这不公的命运,可她已经回不去了,再也不能以清清白白的样子站在他的面前,这也是她这么多年不去找百里谦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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