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是南王的人,你不爱世子,为何还有留下这个孩子?”俪娘问道,这个孩子依旧是南王府的血脉,南王府的禁令对他同样有效,“你的耶娘同意吗?”
“我丈夫死了,弟弟也死了,总要有个寄托。”季娘子不以为然,“他们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了,不敢对我有意见?”
季伯来已死,真相如此残忍,可季家夫妻还要活下去,他们找到了唯一的女儿,赌咒发誓会对她好,现在可谓是言听计从。
“这样也好。”俪娘衷心地祝愿道:“他们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
“呵,一个卖了自己女儿的人有何指望?”季娘子冷笑一声,“不过是因为没人给他们养老送终,他们心虚罢了。”
真以为季家夫妻对自己真的好吗?都是笑话,要不是为了她的孩子,季娘子早就不愿见他们了,可是在这个世道啊,她一个女子带着一个孩子,注定是无法好好生存的。
那些流言蜚语需要有人来震一震,季家夫妻就是最好的人选。
“虽不及你要的人上人,可到底没有争斗,平淡一生也是福气。”俪娘露出羡慕之色。
“勉勉强强吧。”季娘子撇过脸,湿润之气在眼中弥漫,没有人知道这是她一生的追求,相夫教子、家美邻和。
可惜,世子已死,她也无心另嫁他人,这样也好,带着这个孩子寻一个安静平和的小村子,平淡一生足够了。
“我今日来,只想和你道别。”季娘子干巴巴道:“以后我们不会再见了,你记得对自己好些。”
南王府倒下后,除了她的耶娘求着她带上他们,再也没有人陪着季娘子了,兜兜转转下来,季娘子道前半生竟然活的这般失意落魄,连个知心的人都没有。
她原本已经收拾后要离开宣城了,路过这里的时候,见俪娘伶仃一身,不知为何,她突然叫停了马车,下来与她说了几句话。
她冲动了,可也释然了,有些话不对一个人说一次,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
“不如一起吃个午食吧?”俪娘忽然提议,“就当是姐妹替你饯行了。”
“我这张脸,还是不要出现在众人面前为好。”季娘子犹豫着拒绝了,她在宣城张扬的很,不少人都认得她的这张脸。
“怕甚,不是戴了斗笠吗?”俪娘拉着她的手,“你不饿,你腹中的孩儿也该饿了。”
刚吃了一盒点心,并不饿的季娘子:“……好。”
三个月后,长安。
又是一年团圆月,何处清风落满州。
仲秋将至,长安城再次热闹起来,适逢要去送节礼,丹娘一大早便叫了辆驴车,带着一堆节礼出去了,休沐在家的桑榆被抓了壮丁,站在柜台前当起了掌柜娘子。
明日便是端正节了,来买酒的人很多,桑榆忙活了好半天,一直到正午过去,百姓才渐渐散去。
酒肆门口,殷老丈拖着自家的傻儿子,动作麻利地给了一脚,“臭小子,你还不快些去?”
“阿耶,不带这样的。”殷家大郎委屈地摸着被踹了一脚的后臀,“再怎么样也要想好说词才是。”
“甚说词?你去求娶人家小娘子还要说词,之前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你不会念几首诗吗?”殷老丈恨铁不成钢,“我不管,今日你一定要去将桑小娘子求来!”
他馋桑小娘子当儿媳妇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桑榆去了外地,他有心撮合也没处使,现在人回来了,他立刻拎着儿子过来了。
好在自己儿子争气,不知那里听说了桑小娘子,心里早就暗暗相中了,半推半便来了。
“阿耶!”殷家大郎高大的身子颤了颤,“此事成与不成尚未有定论,你可不能胡乱说话,桑小娘子清白要紧!”
“就是,你一大把年纪了,还没一个孩子懂事。”张老丈附和道:“你就是胡来!”
他就是看殷老丈的作派不服,人家桑小娘子还不曾说要许人,他带着儿子就巴巴地凑上去,也不问人家愿不愿意?
“去去,你知道啥?”殷老丈道:“桑小娘子先前见过大郎,还夸他风姿卓越,怎么就不愿意了。”
张老丈翻了个白眼,“不然怎么说?人家一个做生意的,又与你我相熟,难不成叫人家贬低大郎才高兴?”想想这句话不妥,张老丈又对殷家大郎道:“我不是说你不好,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自是晓得你的性子,只是桑小娘子素来是个主见的,未必会高兴。”
“我晓得的。”殷家大郎点点头,看了一眼东隅居里面的人影道:“我,我想试试。”
坊间都说桑小娘子脾气不好,爱与死人打交道,又在官府衙门做事,定无人敢娶,殷家大郎却觉得桑小娘子是个才貌双全、敢爱敢恨的,早在第一眼见面的时候,他就被她清甜的笑容迷住了。
“这才对嘛!”殷老丈高兴道:“当年你阿娘就是这么被我娶到的,男子汉大丈夫,喜欢一个小娘子就要去说!”
“嗯。”殷家大郎鼓足勇气,摸了摸手中的玉佩,坚定地走了进去。
“这位客人,要些什么酒?”桑榆见有人站在柜台前,打算盘的手停都没停下,头也不抬地问道,来这里的都是些老客,她也就随意了些。
“桑,桑小娘子。”殷家大郎感觉自己手上都是汗,脸上热的厉害,耳畔所有的声音全部都消失不见似的,只留下桑榆的声音响起。
“是你啊。”桑榆抬起头,见是殷家大郎,连忙热情招呼道:“是殷老丈又馋酒了?酒喝多了伤人,还是叫他适量些。”
自打从江南回来之后,桑榆就忙的脚不沾地,不但要配合着审查南王一案,还要忙着大理寺的诸多杂事,尤其是像盈娘这些蒙受不白之冤的残余家族中人,在等到了圣人昭告天下、重新翻案的谕令之后,陆陆续续地从大兴各地赶往长安,以求得沉冤的机会。
桑榆和崔叙等人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审理这些旧案,可谓是心力交瘁,好在这段时间消停了不少,她被崔叙放了出来,这才有空顾及到研发新酒。
丹娘将东隅居打理的很好,她除了酿些酒之外,也抽时间请张老丈、殷老丈等老客吃了一顿酒席,感谢他们在她不在的时候照顾丹娘。
这殷家大郎便是在那时认识的,此后,他便经常来给殷老丈买酒。
“不不,我不是来买酒的。”殷家大郎连忙摆手。
“那你这是?”桑榆看着他手中的玉佩,又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好奇地问道。
“这,这……”殷家大郎脸涨的通红,高大挺健的郎君站在她面前像是被塞住了喉咙似的,面对桑榆清澈的眼神,他鼓足勇气,将手中的玉佩递过去,“桑小娘子,我,我…… ”
桑榆懵了,也懂了。
送人玉佩表示定情之意,人家这是在向她示爱呢!
“哟!这是喜欢我家桑小娘子?”桑榆还没回答,一只手便伸了过来,潇洒地点了点玉佩,“你这小郎君家世如何?才学如何?我家桑小娘子可不是什么人都配得?”
“就是啊,小爷的兄弟岂是你想娶就娶的?”?“啊啊啊,大八卦,你莫要拉着我,让我去听一听。”
“周良才,你给我坐下!”?吵吵闹闹,叽叽喳喳,殷家大郎像是突然走进了一个住了许多人的大院似的,他像木偶一样转过身,然后瞳孔剧烈收缩。
只见柜台对面的黑斑长桌两旁,十来个人围坐在一起,一双双眼睛灼灼地看着他,像是发现了一个新奇的玩具似的,眼里满是调侃和嬉笑。
他适才太紧张了,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这里面还有好多人,这些人或贵气、或健硕、除了两个小娘子之外,竟然还有一个浓眉大眼的番邦人!?“都给我闭嘴!”桑榆忍无可忍吼了一句。
大理寺小分队乖巧地闭上了嘴,只有窦玉成笑的没心没肺,“哈哈哈哈哈,崔叙,有人要挖你墙角!”?桑榆瞪了他一眼,扭头对殷家大郎委婉地道:“多谢殷郎君厚爱,只是我已有婚约在身,与郎君无缘。”
殷家大郎是带着绝望离开东隅居的,他觉得他可以从长安搬走了,这地方他是待不下去了!
“你们啊,就会看戏。”桑榆从柜台后站出来,甩着衣袖挨个打了过去,“平白笑人家做甚?”?“能笑甚?自然是笑崔叙,有人都要来挖他的墙角了,他还不知所踪呢?”窦玉成一边笑,一边抱着一壶酒灌了下去。
桑榆没搭理他,转而问周良才,“他何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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