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论的都是两个姨，舅舅表哥也不好这么刺辣辣地看人家姑娘。
“刚刚听二舅说要给三弟讨媳妇，这事不能耽搁，那这钱就先还二舅，你们没意见吧。”
大伙纷纷摇头表示没意见，第一回被个小姑娘安排的这样服帖，这要搁他们家里头，这辈分的小姑娘哪有说话的分。
可眼前的小姑娘给人就很利索的感觉，说的话也在理，也不多说一句废话。
苏九芽把每人的借条写好递给他们，个个看着都心满意足的好像自己讨到钱了一样。
“大家来一趟也不容易，留下吃晚饭再回吧。”
舅姥爷摆摆手：“不了，家里活计忙着呢，你有空跟三水去姥家玩玩才是。”
他喜欢苏九芽，这字起笔点落，都是文化人写出来，讨着个文化人那是面有光哩。
他们不留，苏九芽也不勉强，客气地送出杂货铺，就听方湛跟石狗的声音已经到跟前。
几个人围过去跟方湛打招呼：“三水。”
方湛摘下嘴里的烟，扭头看到是姥家那的人，脸就沉下去：“舅姥爷，你们怎么来了啊。”
“怎么来了，你讨新媳妇不告诉我们，我们就来咯。”
当初方有田去借钱是瞒着方湛的，后来又是闹死闹活方湛才愿意拿这钱上牛头镇问媳妇。
知道这些亲戚借钱的用意是好的，可想到这么群人来围着苏九芽吵闹，肯定也没法给好脸色。
他只想要苏九芽衣食无忧地做她喜欢的事情，其余的他来承担，累死累活也无妨：“钱暂时没得还上，你们看店里的哪里能搬，搬去抵债就是。”
说罢，把烟塞嘴里吸一口，把藤条都给石狗，他往杂货铺去。
“你看看你，就是不如你那小媳妇会为人处事，我是你至亲的人，又不是土匪，搬什么东西。”
大姨也站出来说话：“钱你看着还就是，反正你家小媳妇已经打欠条给我们了。”她把欠条递给方湛看。
字迹工整娟秀，是苏九芽立的欠条，落款是她名字，连手印也是她的。
“都给你们打欠条了？拿我看看。”
几个人都把欠条都拿过来，方湛全部抓着就给揣兜去：“认识人家吗？就收人家立的欠条，那以后找她要债去，甭找我。”
“你这说的什么话，人家在你铺子里，自称你媳妇，还能是别人啊。”舅姥爷嚷嚷起来，在苏九芽那的好心情都被方湛的臭脸给糟蹋了。
他们知道方湛不屑跟他们往来的，因为当初他妈病的时候，他爸上门讨债买药，几个人都觉得是方有田为了逼债故意找的借口，都不愿意还钱，没想方湛妈不想连累他们父子投河自尽了。
“总之以后要债来找我，找谁也不顶用，搬东西就搬，不搬就回吧。”
舅姥爷要骂人，二舅拽着他走：“叔公，走了，走了，三水不是放话了，咱们不在这让人看笑话了。”
方湛妈走的时候他们来石里村吊丧，顺便还债，结果被整个石里村的人指着骂，虽然过去差不多二十年，但都历历在目。
人都往外走去，苏九芽就看方湛往她这来，他长得那么高，脸阴沉着有些吓人，想着她可能做错事了。
“我…”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只是想替这个家分担些，能用最简单的方式，就用最简单的方式。
方湛倒不是怪她写欠条，也不是怪她多管闲事，他不高兴的是这欠条立下来就是苏九芽欠那些人的钱，而不是欠他的钱。
看苏九芽脸憋着红，又不说话，他便先说道：“你注意看没，我二舅龅牙的人还镶了颗金牙。”
苏九芽心都慌死了，他突然来这么句，真是让她哭笑不得，瞪他一眼，转身回杂货铺去。
方湛这才慢条斯理把欠条掏出来，逐个撕的稀碎，不管，反正苏九芽只能欠他的钱。
晚饭是苏九芽做的，粉条炖白菜，加勺辣酱味道也不错，刚刚烧过饭的伙房暖烘烘的，昏黄的灯泡晕染着她粉白的脸，更是清丽可人。
石里村家家户户，别的不多，粉条总都有些，玉米糁也不少，就是面粉，大米就少些，村里人水田都少，就算一年种两季几分地也摊不上几个收成。
若是能煮锅大白米饭招待你，那你绝对是贵客。
苏九芽喊几次方有田，他都在草棚子那倒腾着没来，猪不吃食，他也没胃口。
“别管他了，先吃吧。”他这个爹一向以那头猪为重，他已经习惯。
苏九芽干脆起来给他端过去，这大冷天的，东西凉了哪好吃。
“猪吃些东西了吗？”
方有田抬头，看她把粉条给端来，伸手接来又摇头：“中午吃些菜叶，晚上又不吃了。”他夹几筷子粉条到猪槽，母猪鼻子拱拱也没起来。
“你回去吃，这有味，不用搁这待着。”
苏九芽站起来，看方有田的腰杆又伛偻几分。
这头猪是方湛他妈走后方有田买回的老母猪延续下来的，他代代精心伺候，看它们长大，产仔，一窝又一窝，卖出去的仔供方湛上学供他吃穿，它就像家里的一口人跟方有田分担着。
晚上睡觉的时候方有田还在草棚那陪着猪，怕它冷，烧个火堆在旁边，自个在那编竹篮。
苏九芽在看书，方湛依然睡他的板子，因为小丽的事闹腾的他没好好睡过觉，枕着双手，扭头就看到苏九芽的背影，心里就暖和。
“读书好玩吗？”他找个话题聊天。
“你不是读过书，怎么问起我来了。”苏九芽是拉家常的口气，跟方湛熟悉起来，处着像朋友。
“你就挖苦我。”方湛笑笑，心放松，眼皮也跟着沉下去，他不好打扰苏九芽看书，闭着眼就睡着了，突然听着骂声，他吓的惊醒，没见苏九芽在屋里。
房门开着，冷风凶残地涌进来，他打了个冷战，就听方有田骂声再传来：“你个黑心的女人，咒你生不出儿子来。”
方湛脑子乱成团，只像是那拧成团的渔网，他也顾不上套件棉衣，穿着件贴身的里衣就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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