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狗说话快言快语，六百还是听见的，他夹着烟的手往下压，半支着身子要站起来：“你刚刚说什么？”
“说什么，你不是听得很清楚嘛。”
石狗招手叫来老板娘，把菜单递过去，已经有些不耐烦：“要吃饭就乖乖闭嘴，不想吃就走。”
六百接不上话，鼻子哼了一声，看到进餐馆来杵他身后的小丽：“你来干嘛，你来干嘛，你要不要点脸皮的啊？”
借着推搡小丽，六百站起来往外走，刚出餐馆，扬手朝小丽脸上就是记狠狠的耳光：“我就下个馆子吃个饭怎么了，怎么了，你犯得着赶趟地粘着？”
石狗方才的话来来回回，火气像是要穿破头顶，扬手又下一耳光，小丽没站稳，被甩在了路坎上。
翠姐看不下，看石狗一眼：“你真是什么话都能说。”走出去把小丽扶起来：“有什么事回家好好说吧，这来来往往人看着呢，多不好看。”
六百没说话，把烟从嘴里吐出来，往市场那走去。
小丽也没领翠姐的人情，甩开她小跑着跟上六百，再怎么都是她男人，过一辈子的男人。
所以在城里的这些日子她都是任由打骂，任劳任怨，什么都不如男人的面子来的重要，她以为六百打她是因为她出现丢了他面子。
所以她觉得自己也是活该，跟在六百后面小声解释：“我不是不让你下馆子，我只是想来小声提醒你，让你少点几个菜，咱们这个月刚交的房租，也没剩几个钱了。”
来城里这么大几个月，六百通过之前老板的介绍在市场负责收购蔬菜，其实也就是个给人看称的，就早上四点到六点俩小时，两毛钱一小时。
一个月下来也才能拿十二块钱，若是能干的人，那绝对是划算的，这边拿十二块，白天还能做其他事。
但六百可不是那种勤奋的人，每天做事俩小时便就觉得他已经很了不起，收工回去梳着油头满市场地转悠，哪有吃的就去蹭，或者看人下棋，或者跟女人闲聊，一天天地打发时间。
小丽就闲着也没什么事，在市场支了个摊位，早上六百看称时就压一点，多出来的零头就交给小丽卖。
除了买菜，小丽就是到处地捡废品，六百觉得太丢人，跟人就说小丽是他姐姐，小丽也不见生气，她相信只要她矜矜业业，总能跟六百过上好日子。
六百没理会她的解释，大步往前走，绕过市场，往前走一段满是垃圾蚊虫四飞的路就看到一排瓦房，他们就住在那。
比乞丐也不见得能好到哪去。
六百先进屋，砰的就把小丽关在外面，小丽怕邻居见着难看，也不叫门，像个木头似的干在外面等着，没等到六百开门，却等来他的一团乱扔。
她的衣服，她捡回去的瓶子，纸皮，破鞋，统统地扔出来，东西都扔得差不多，六百叉腰看着她：
“当初我偶尔听村里人说时，我还以为是开玩笑，啧啧啧，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伙同那黑姑一起骗婚。”
小丽刚刚在饭馆隐约是听到石狗的话，但是她不确定，现在看六百这反应，她已经心中有数，她把东西全部捡起来抱在怀里，一个劲地解释：
“我当初是有问给三水过，但是跟他也没怎么样啊，怎么就成我是他不要的，而不是他不是我不要的呢。”
黑姑早晚都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早帮小丽想好说辞：“就三水家那穷样，你觉得他还有能耐挑剔我嘛，是我嫌他穷才不要的他。”
“你这话光跟说有什么用，这么横你刚刚怎么不在饭馆说，我这脸啊，算是被石狗踩在牛屎堆里去了。”
“我去跟他们理论。”是他们不让她过好日子的，她还在乎什么脸面。
“去什么去，还嫌不够丢人嘛，你明天一早买车票回村子去，我都不想在这看见你。”
砰的又给关上门，任由小丽怎么解释，怎么拍门他也不搭理。
那边因为六百这么出现，好端端的一个聚餐也是吃的索然无味的。
买单出来后石狗都还骂人：“太晦气了，以后不来这地方吃了，竟都碰见的什么瘟神。”
方湛把他们先送回工地，车上就只剩下他跟苏九芽，她一直都乖乖坐着特别安静，就算六百夫妇过来瞎闹一场，她也无动于衷。
“时间还早，你要不要去逛逛，城里的夜景也挺好看的。”
苏九芽摇下车窗，由着热浪铺面而来，舒服地在车内伸个懒腰：“我没考试之前就想过，等我考完试一定要好好睡个三天三夜，现在就是想回去洗洗然后躺床上一动不动。”
方湛笑她：“一动不动的是王八。”
“王八命长。”
方湛说不过他，莞尔一笑，认输了，他哪有说过她的时候。
苏九芽看着车外，正路过一条热闹的街道，车速就放慢下来。
六月跟七月的交接，天已经热下来，街上穿着飘飘衣裙的女人也越来越多：“还是城里好看的姑娘多。”都说城里的水养人。
其实养人的不是水，是钱是知识，当一个女人有了见识，有了独立的经济，就不会像小丽男人唯男人是天了。
苏九芽看着结伴而行的姑娘里有个跟孙大妈介绍的那个秦小姐挺像的，她就给方湛指过去：“你看那个穿鹅黄的连衣裙的姑娘好看吗？”
方湛看也没看：“不好看。”谁都不如苏九芽好看。
“你都没看呢。”
方湛敷衍地扫一眼，还是那个答案：“不好看。”
“这还不好看？我觉得挺好的。”难道是因为她剪的是那种极短的头发，她发现男的好像都不喜欢女的留个男人头：“那你觉得哪样的女的才好看？”
她回头看他，歪着脑袋，干净的大眼在期盼着他的回答，看的方湛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冒汗，他要怎么说，就说喜欢你这样的？
那会把她吓得后半辈子都不会再见她，那说谁，说没有她肯定不会信，脑子里隐隐浮出个人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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