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芽芽还在屋里叨叨。
“有姐带路，咱们什么地都能到，咻咻一下就到新华书店，再咻咻一下跑去接大哥，一点都不带耽误。”
小红子心里一阵暖流，从菜地走回来，进屋后无奈说：“我还是跟着你们吧，免得不知道跑哪里去。”
就是，就是，芽芽点头。
聂海生温和的笑了笑。
聂海生考试那一天，一辆小卡车呼呼的开进村里来，直径停在老聂家门口。
那是蔬菜公司来拉艾叶了。
除去生产队的几个干部，老乡们头一回知道，原来艾叶还能卖的。
田淑珍幽幽的站在门口，看着蔬菜公司的人把艾叶搬到小卡车上。
没错，芽芽昨儿是告诉聂互助家里要艾叶干嘛，可是已经没啥用了，现在就去摘艾叶，也已经晚了。
蔬菜公司听说聂海生要去城考试，大手一挥让人上车，顺带一块进城。
老太太高兴得直搓手。
这运气咋那么好呢，刚好能搭顺风车。
李敬修也来看搬艾叶，他跟司机还认识，看到芽芽一家都爬上小卡车，也跟着爬上去。
合作互助也想上车，被自家爸妈扒拉了下来按在怀里，哭得震天响。
蒋文英给老太太，自个和聂卫平都请了一天假，一家人在石头村社员羡慕的目光中坐着小卡车突突的进城。
人家把聂海生送到考试点才放下，一家老小像下饺子似的从卡车上走下来，引来侧目无数。
卡车接考，能耐人啊。
他们一家往那一站，四周人悄悄的散开，一直在打量。
聂海生昂首挺胸走得十分潇洒。
老太太跟蒋文英就想搁原地等着，一群半拉大的小孩呼啦啦的往外跑。
起初小红子还提着心特别关照年纪最小的李敬修和芽芽，后来发现真该操心的是聂超勇。
只要一眨眼的功夫，聂超勇就会像关了十几天的牛犊放飞到各个地方，逮都逮不住。
本地镇子很小，小红子没听说过新华书店，凭记忆把大伙领到一家供销社商店，镇子里头只有这里卖书。
他们跑进去，掂脚尖也看不到高高柜台上放在书架子的书，年纪较大的聂卫平和小红子趴在柜台上，挑起脚尖瞪大眼睛。
两个够得着的却不认识字。
聂卫平让芽芽坐在自己肩膀上。
“幺妹，看得清么。”
“清楚，老清楚了！”
李敬修羡慕仰头，这就是有哥的好处啊，他咋就是个独生子呢。
营业员坐在椅子上打瞌睡，蓝色袖套揽在胸前，几个孩子那么折腾也愣是没有醒。
李敬修：“在新华书店，营业员才没有时间睡觉。”
他去过省城，亲眼瞧过；排满了一条巷子的买书人，也陪过亲爸五六点就去书店门口蹲点买书。
家里那一本唐诗三百首，当年排了了一公里的队才买着。
营业员打了个激灵醒了，瞧见有一窝孩子，懒洋洋的看着他们。
“阿姨，你们书好少啊。”
聂卫平虽然看不懂字，但会数数，这里也就十本书左右吧。
营业员笑笑，“咱这也不是省城正儿八经的新华书店，那里书多，得有几十本。”
“回去找家长要钱，来买连环画。”营业员掏出一本《虹南作战史》晃了晃。
聂超勇眼神立马直了。
营业员把书放在高高的柜台上。
“你们不买书就不能翻。”
“可是不翻我怎么知道好不好看。”
聂超勇急忙说，他看书很快的，那么薄的一本，只要给点时间，在这看完也成啊。
但是他不表露出来。
营业员瞥了聂超勇一眼，随后翻开第一页的简介，举着让他们看。
一群脑袋瓜凑了过去。
聂超勇看课本一目十行，是因为对课本没有兴趣。
看连环画一目十行，是因为看晚了就没得看了。
“讲了什么？”聂卫平问。
聂超勇已经先看完了，有点失望的，“不是讲作战，讲的是供销社的故事。”
他还想翻一页，营业员眼明手快的收走，“两毛一本，到底买不买？”
“买的买的。”芽芽点头，“我们想买种地的书。”
营业员翻出来一本，瞧了一眼柜台上的钢镚。
“孩子，这一本三块五，钱不够。”
一干孩子全吓傻了，三块五啊，够一家人花两个月了！
书肯定是买不成了，几个人一步三回头的朝外走，排排坐在台阶上，托着腮帮子忧伤。
对面有两个人正在吵架。
芽芽忽然对李敬修说：“以后我跟别人吵架，你一定要帮我。”
李敬修：“那得你有道理才帮。”
芽芽：“不行，我没道理你也要帮我，不然就我说你偏心，不跟你好，哼！”
他亮出三个哥哥一个姐姐，“自己人都那样的！”
大伙默契的点点头。
没错的，对不对的问题交给妈，他们的作用就是帮幺妹撑场子。
“那边有人烧大毒草啦....”
路过的小孩喊了一声，不少人跑着去看热闹。
老聂家几个小孩不甘人后的跟着跑。
街道一个旮沓角落里正在烧书，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人。
芽芽心疼得不得了，恨不得变成小鸟叼几本书回来。
他们常年住在乡下，也就这一两年到城里来得频繁点，都摸不着头脑。
书那么贵，烧了干嘛。
“没想到咱们这里也有，听说是老教师的儿子发现自家阁楼上的书自动上的报。”
“我就说了，家里的亲戚京市，那样的大地方，现在也风平浪静了不少，咱这小地方也就七八年前瞧过几回。”
“当年我家顶好看的瓷器，还有一把扇子，全都交出去啦。”
聂卫平心细，听着周围人的叨叨，直觉不是小孩子该参合和听的东西。
忽然，他眼睛一亮，拐了拐芽芽的胳膊。
芽芽跟李敬修一直盯着火堆。
一方面是心疼书，另一方面对火很着迷，特别是那么大的火焰堆。
芽芽扭了扭，让二哥别挤。
不过她很快也瞧见了，书堆里有一本刚才要买的书，而且还没烧着。
几个人心急火燎得难受。
这时候，看着火堆的民兵忽然摸着裤腰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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