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该料理的后事多着呢，小护士挺好心的给王胜意支招，把家里上了年纪的亲戚喊来，最好是女同志。
一来是女同志心细，而且去世的也是女同志，很多事儿方便。
二来很多风俗只有老同志懂，年轻一辈搞不懂。
王胜意问人家，医院有没有代操办的，他有钱，只要打点好，钱不是问题。
小护士嗔怪，“钱也不万能，上哪说，都没人能为了钱给你办这事。”
王胜意在走廊呆了一会儿，去电话亭朝镇子上打了个电话。
小卖部老板对这一片都熟，知道这时候人肯定是回家去了，特意上聂卫平家里喊的。
聂卫平去接下电话的时候人还有点愣。
除了幺妹跟王胜意交情好些，其实老聂家其他人跟王胜意只能说是泛泛之交。
“卫平哥”王胜意喊了声，两三分钟后才有下一句话，“我妈走了，能不能麻烦下蒋婶来城里一趟？”
聂卫平挺吃惊，连声道立刻朝家说，挂了电话就想朝家里赶。
易玉琴正摆弄着秀儿的小脑袋。
这孩子居然有脖子，铁头直接肩膀上安了个头，扒拉都扒拉不出脖子来，边说：
“这会就算到家里，家婆总不能拎着包袱就走吧，既然晚上走不了，心里还添着心事。”
聂卫平想着没错，亲妈心善，有时候瞧见猫猫狗狗可怜都觉叹气几声。
决定妥了也就不出门了，坐下来跟媳妇一起摆弄孩子。
其实铁头刚出生的时候有点脖子，后来养着养着感觉脖子就‘不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提出他的脖子来。
隔天早上聂卫平没开店，直接朝家奔。
蒋文英正接待牡丹江农科所的人呢。
她就这性格，说好的要干啥立马就去干，一分钟都不带耽搁的。
人家乐淘淘的问：“那申请书是家里人给写的吧，写得真好。”
蒋文英特自豪的仰头，“我闺女写的，他病历写多了，文采好！”
农科所：“....”万万没想到文学功底还能这么练？
聂卫平来时农科所的人正要走。
蒋文英正疯狂搂菜送给人家，一人提着一兜子青菜才算完。
比如侄女之前培育的贼不偷，就是成熟了也是青色的那种西红柿，本地叫柿子。
第一株没成活，而且还把周围其他菜带得染了虫子。
后来又倒腾了两三次，活了，还挺好吃。
聂卫平一说，蒋文英大惊失色，立刻进屋去请教老太太本地丧事的一些礼节，对儿子说：“那孩子打小就不爱求人，今天既然找上我，肯定没人可以帮衬，我得去才行。”
蒋文英办事利索，收拾收拾就由着家里的三轮车送去镇子上坐车。
聂三牛开的车，到了镇子上送自家嫂子进车站以后寻思来都来了，就去给媳妇打电话。
田淑珍都愣了，怎么又打来了。
以前搁家里，有时候只有一日三餐见着人，其他时间这男人就像是无家可归的野人一样在村里各处飘荡，反正就是不乐意挨着家。
这是转性了还是咋的了？
陶美玲病死了让田淑珍唏嘘一阵子。
她跟陶美玲同岁，可人就这么没了。
除了这事，她跟日夜相对几十年的丈夫都没啥好说的了，挂电话之前还跟人叨叨：“没事别老往这打电话，我忙着呢。”
挂下电话，田淑珍立刻奔去跟女儿叨叨陶美玲的事，还挺关心妯娌。
一个人忙不忙得过来啊。
王胜意家里情况复杂，陶美玲改嫁了以后，跟第一任丈夫家里人早就不来往了。
第二任丈夫又出了那种事，两家人能不能合在一起说话也够呛。
也没怎么听说陶美玲跟自己娘家有密切往来。
这人情世故给她败乱到这种地步，也是没谁了。
田淑珍想岔了，王胜意倒是有考虑到这一点，就是没想到人来得那么快。
他接到陌生传呼，回拨的时候听见那头大嗓门在那喊，“胜意啊，我是你蒋婶！你在哪啊，我自个坐车过去”
王胜意没想到人居然就来了，马不停蹄的开着小车忙把人接了过来。
蒋文英也以为是她一个人料理陶美玲的后事呢。
隔天王胜意把跟着自己来省城的几个小弟都喊了过来，齐刷刷站蒋文英面前供 人差遣。
“蒋婶，我这些兄弟虽然年轻，但各个都是人才，你也别把他们当外人，有什么事吩咐就行”
几个小弟听得心暖呼呼的，齐刷刷的喊：“蒋婶，您吩咐。”
蒋文英来主要是按照本地的风俗给人整理一下仪容仪表，穿穿衣服啥的。
人在冰柜里躺着，面容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这几个小弟也害怕。
蒋文英跟几个小弟叨叨有什么好怕的。
知道什么叫自梳女么？
几个小弟齐刷刷摇头。
“就是一辈子不结婚，也没有小孩”蒋文英看这几个半拉大的孩子，就想起芽芽和超勇来，叨叨自己村里以前有一个自梳女。
人跟着打仗的部队来了以后没走，最后落户在石头村了。
去世以后身边也没个亲人，就是她跟老太太两个人负责给人穿衣料理。
那时候都穷，谁身上都有虱子，怎么抓都抓不干净。
聂老太就掐了一个虱子放自梳女嘴里，过一会再来看，人头发里，身上的虱子就蜕得干干净净。
“婶，你不怕啊”小弟打了个哆嗦
蒋文英就笑，“她或者的时候我都不怕，更何况死了以后”
瞧着几个年轻人还是怕，蒋文英眼皮一抬，给人讲东北抗联军，讲杨靖宇。
一听当年东北抗联巅峰时期能三万人牵制七十多万人，几个小弟眼睛都瞪圆了。
再听岛国专门拿六万人围剿三万人的抗联军，小弟喊无耻啊，真无耻啊。
蒋文英都是从老一辈那听来的，说起来绘声绘色。
讲着叛徒怎么背叛了杨靖宇，人又是怎么在弹尽粮绝，令下二十多度的冰雪环境里，五天五夜吃雪吃树皮，最后还是英勇就义。
小弟们听得热血沸腾，嗷嗷叫着要是遇上自己，肯定不背叛咋的。
后来蒋文英不乐意讲了。
她瞅见这几个小年轻那指甲老长都不剪着，有的还特意给小拇指留长指甲，渗得很。
小弟们被赶走，默默到街边流动小摊贩那里买了指甲钳，蹲在路边把指甲给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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