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纸?!!”
如果说,刚才听说上面会给他们这些文吏都发纸张时,他是震惊喜悦期盼。
那么现在,在听到胡县自己会造纸后,就是一整个大震撼了。
同时,他也陷入到了深深的迷茫中。
胡县会造纸,这不就等于有个金山在手中吗?!
都会造纸了!!
柳大人怎么还指望商户们上供钱财呢?!
当然,重点并不是柳大人能不能向商户要钱,她是老大,她当然是能的。
重点是!
她怎么还看得上那点子仨瓜俩枣呢!
是的,因着前任从县县令勒索丰县商户,结果商户捐钱投诚柳意,柳意转头就派兵来将将商户们货物带回去的事。
从县的官吏们,是知晓柳意在丰县设宴之事的。
那要钱的态度之坦然,之自信,之理直气壮。
导致了从县归入柳意手之后,从县的商户们早早就开始腾挪钱财,等着赴这位柳大人的宴。
据宋秘书所知,还有七八位商户打算效仿丰县许俊才的成功经验。
在宴席上直接认柳大人做母。
虽然说,柳意并没有同意许俊才的“公若不弃,才愿拜为义母”的吕布式发言。
但,他把态度给到位了啊!
瞧瞧后来,那姓许的有多风光,不光货物都要了回来,官府有什么商路合作,他必然是头一批接到邀贴的。
这已经不是认不认母的问题了,这是纯粹的在表示自己会非常配合的问题。
结果,柳意确实也来了从县。
她将涉及人口拐卖的官吏商户一连串抓了出来,没拜宴。
她杀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没摆宴。
她领兵去将被拐卖的人带了回来,没摆宴。
商户们从一开始的期待,变成之后的害怕,又成了现在的茫然。
到底什么时候摆宴?什么时候要钱?
他们钱都准备好了啊!
在宋秘书成功一路上升之后,也有商户托到他这里来,暗搓搓的打听此事,只是都被他含糊了过去。
而如今,看着这一摞摞质地清晰的纸张,宋秘书自觉自己悟到了不摆宴收钱的原因。
一定是因为这些纸了!
这哪里是纸!这分明是金子!
难怪!
难怪柳大人上任之后从不压榨百姓,原来是手里有个大金山,根本不缺钱。
原本宋秘书对于换了新主还有些惴惴不安,因着她的行事风格与他曾经接触过的上官完全不一样。
柳意越是秉公执法,越是展现出对百姓的宽和,他越是觉着这位柳大人是要憋个大的。
倒不是宋秘书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在他有限的官吏生涯中,见到的所有上官都没柳意这样的。
那些外表十分爱民,日常对着百姓也是笑眯眯模样的上官,比那些阴狠外露的下手还要狠。
现在,一切真相大白!
柳大人不压榨百姓,是因为她手中有造纸术这个生财金盆!
合理了!
宋秘书心中一直压抑着的阴云散去。
他颇为激动道:“胡县是不是近些时日才会造纸的,之前竟从未听闻过。”
那女子奇怪看他一眼:“早就有了,只是并不外卖而已,只给一些官家机构发放。”
比如说报社,官吏,识字班等。
宋秘书一怔:“早,早就有了?”
“那怎么不卖呢?这样好的纸张,放在州府,就这么半屋子的纸,可是能卖上天价!”
报社的人却只很平静的看着他激动发言,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啊?是吗!天价”“天啊!原来我们用的纸这么贵”。
宋秘书一瞬间便知晓了,这些人,是知晓这些纸张价值的。
“这,这……”
明明知晓价值,却并不售卖。
他的大脑完全理解不了这等行径,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是柳大人的决定,许是大人有旁的决断。”
一个男子说着,脸上的表情也很是理所应当。
宋秘书疑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舌头:“你们就没问过柳大人,为何要如此暴殄天物吗?”
将上好的纸张做成小报,以低廉的价格卖出,这不是暴殄天物是什么。
“柳大人的决定,自然是有道理的。”
“可柳大人或许做错了决定……”
因着宋秘书那疑似质疑柳意的话,报社的人已经起了警惕心,原本正在忙活着鼓捣工具的工作人员,也偏头看了过来。
之前大家都是忙忙乱乱,偶尔有个人间歇性的回答他一句话,现在突然所有人都看向他,目光还有所不善……
“怎,怎么了,怎么这样看我?”宋秘书刚好的舌头,又开始磕巴了。
“你是哪个部门的,来我们报社做什么?麻烦把工作的牌拿给我们看看。”
一个中年女人走了出来,看其他人的神色,她应该就是这里的最高上官了。
女人的样子看上去很普通,身上甚至还有些脏污,明显是搬动杂物的时候蹭上的。
这放在大安朝官吏制度中是绝对不可能存在的画面,就算再忙再乱,上官也只会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慢悠悠喝茶,看着下属们忙碌。
但她普通的样子下,眼神与气质,却是宋秘书十分熟悉的,长期身居一个不错的高位,因此自然养成的上官气势。
他赶忙将自己的“工作牌”递给中年女人看。
这也是胡县官吏制度中与大安朝不一样的一点了,每个官吏都有自己的工作牌,上面写着姓名,职位,部门,还有一串编码。
据小道消息流传,这是为了防止斥候潜入。
虽然宋秘书不知道,他们就是一个小县,怎么就会有斥候潜入了,但还是老老实实根据指令每天戴着工作牌,毕竟如果不带的话,有的地方根本就进不去。
中年女人回身,去到一个带锁的柜子面前,将藏在衣服内里的钥匙拿出来,开了锁,又从其中拿出一个大大的册子。
她按照宋秘书工作牌上的编码,很快翻找到了对应的那一页,上面正写着宋秘书个人的相貌特征,职业姓名。
还夹着一张十分之小的小画。
中年女人视线在小画和宋秘书身上反复看了一会,才将册子放回去。
“是本人。”
报社内的氛围一下就轻松了,刚刚与宋秘书搭话的健壮男子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介意啊兄弟,我们报社分下来的纸张是最多的,你也知道这些纸在外面都是些什么价格,自从造纸厂开始造纸之后,经常有些拎不清的人想偷走纸张到外面贩卖。”
“有的是得到消息的普通人,也有的本就是官吏,伪装成要来报社做事的样子偷纸,因此我们总是要谨慎些。”
宋秘书连忙点头,心底却在想:还真有斥候啊?!
不过想想这些纸张的价值,他又能理解了。
钱财动人心,偷一些纸张出去贩卖就能赚大钱,总会有人心动的。
只是,既然报社的人都知晓这些纸张的价格,他就更不理解柳意所做的决定了。
因着跟在柳意身边也有几天了,他模糊也能意识到各处开销很大。
卖了这些纸张,整个官府上下不都能轻松了吗?
中年女人见着宋秘书脸上的疑虑,也没了方才的凌厉,笑着说道:
“你是刚提上来的吧,你不了解柳大人,等在大人身边久了,你就会知晓大人有多远见卓识,高瞻远瞩。”
“她既然做了不卖纸张的决定,那肯定是有别的打算。”
宋秘书还是不能理解,但他再傻也知道此刻不能呛声,点着头将这茬应付过去,就开始交代柳意安排下来的任务。
一听说是柳意亲自安排的,报社上下神情全都一变,颇有些瞬间振奋满满的样子。
中年女人更是立刻答应:
“好,我明白了,我们报社一定会全力运作,在最快时间内出报的。”
等宋秘书走出报社门口的时候,还能听到里间依稀传来她的安排声。
“船生,叫你采集的信息怎么样了?”
等等,采集信息?他们报社不是刚来吗?
却听里面传来一声:“已经采集大半了,我先交上这些,今天我再带人出去,晚上九点前保证完全任务。”
宋秘书:“……”
他并不知道“卷”这个字。
但他确实明明确确感受到了被卷的茫然。
屋内还在热火朝天:
“好,连娘,虎子,郑水,芹芹,你们负责根据这些信息撰写文章,版面等到最后再弄。”
“莹莹,跟我一起去法律部,这从县的第一版报纸,法律信息很重要。”
“五朗,蓝新,你们两个检查印刷滚筒。”
宋秘书有种自己站在门口,都是在玷污了报社上进氛围的自卑感。
他灰溜溜离开,回去的路上,心中还在不断想着方才所见识到的一幕幕。
胡县的这些人,好像每一个人都对柳大人十分信服啊。
虽说官场中,下官拍上官马屁司空见惯,可大家都知晓,那是为了哄上官高兴罢了。
有哪个下官会像是胡县这些人一样,真心实意觉着上官好的。
像是他那位被送去挖坑的上官的上官,平日里喝醉了酒,就窝在家里骂上面的官。
但……他看得出来,这些人对柳意的追捧,并不似作秀。
宋秘书不太理解,但尊重。
不尊重还能怎么样,就算在以前的同僚面前,他是高升了,能够到了柳大人跟前做事。
可他自己知晓自己事,之前朝廷俸禄一直拖着不发,家中早已贫困无比,就算是为着听说柳大人会准时发的这份俸禄,他都要合群。
这日,宋秘书作为秘书班子里的小新人,小心跟着前辈们学习经验,做了一些杂活跑腿的活,只觉腿部都要跑的酸胀了。
柳意是有一整个秘书班的,以周灵文为首,十几个秘书负责传达她的指令,在她的授意下处理各种行政工作。
一般都是柳意在哪里,秘书大部队就跟到哪里,有时候也会在某个县留下几位秘书,通过信件远程指挥对方行动。
人数看上去有些多,但谁让柳意一共管着四个县呢,再加上近日多事,饶是这么多人,也依旧每个人都累得够呛。
只是虽然累,宋秘书却从未有过怨言。
原因嘛……
等到快要下值时,秘书长周灵文走了进来。
宋秘书原本是最怕见上官的一个人,如今瞧见周灵文,却是眼睛一亮。
无他,实在是每次劳累过后,周灵文都会带人来送糖水。
说是糖分可以让人恢复能量,每次都是发满满一大碗。
在这方面,宋秘书还是很信服此说法的,毕竟胡县可是整个柳州医术最发达的一个县了。
唯一遗憾的,就是这些糖水要当场喝完,不能带回家给家人一起喝。
只是这次,周灵文却并没有带着糖水来。
但比糖水还要更好。
她身后跟着两个提着大篮子的小贩,还未开口,空气中就溢出了肉饼的香味。
“大家辛苦了,这几日忙着案子,时常到了很晚才能归家。”
“柳大人特地叫我买了一些擂肉饼,人人两份,还有这些鸡蛋,都拿回去吃了与家人一同补补身子。”
秘书室里,疲惫不堪的秘书们瞬间兴奋起来,欢呼声响起,大家纷纷起身。
肉饼并不便宜,一些官吏也不是买不起,但若是能有白拿的,自然是兴奋不已。
尤其是那些家境较为差的秘书,脸上的笑容完全没有掩饰的。
宋秘书就是其中之一,他乐呵呵的排队,拿了两个擂肉饼,应该是刚烤出来不久,还热乎着呢。
他小心的将包住擂肉饼的叶子又拢了拢,又去领鸡蛋。
鸡蛋的价格比起擂肉饼来自然便宜很多,但架不住数量多,每个人足足发了十个鸡蛋,大家都很小心的拿着原本是用来放些杂物的草编篮,慢慢放了进去。
“今日家中又能吃顿好的了。”
“哈哈,我那最小的女儿,最爱吃擂肉饼,只是家中不常买,平日里带她出门,老远瞧见卖擂肉饼的摊子,都要绕路走,如今可算是能让她如愿了。”
“今日我要多多放一些油,我也吃上一整个的炒鸡蛋,再配上擂肉饼,美啊!”
宋秘书平日里话很少,是个很沉闷的普通官吏形象,因此也没有加入话题,只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个笑。
回去的一路上,他心情都很好,反复幻想着家人看到自己带回来的这些食物,脸上的表情会有多么惊喜快乐。
事实也确实与他幻想的一样。
刚一打开门,两个孩子正在懂事的帮母亲晾衣服,他将疲惫全都留在了外面,只将笑容带回了家。
晃晃两手拿着的吃食:“看看爹爹带什么回来了!”
“擂肉饼!!”
“还有鸡蛋哦!”
两个孩子当即像是嗷嗷待哺的幼鸟一般,迈着小腿跑到了父亲跟前,伸着手要递。
“爹爹爹爹,真的是擂肉饼吗!”
“好香,我闻到肉味了!!”
妻子也很惊喜,将衣服先放好了,才一边甩着手,一边上前。
“真的是擂肉饼啊?怎么突然买这么贵的东西?”
宋秘书笑着道:“不是我买的,上面发的,说是这几日我们都辛苦了,就发些吃食与我们。”
“呀!这可真好,之前给你们糖水喝,现在还发擂肉饼和鸡蛋。”
宋秘书迫不及待道:“走吧,我们快切了一起吃了,这擂肉饼可还热乎着呢。”
一家人便高高兴兴围坐在一起,分享着这难得的美味。
两个孩子一边吃,嘴巴还一边没停。
“爹爹,你好厉害,你一定在官府做事做得很好,大人们才会给你这么好吃的擂肉饼。”
“爹爹,我长大了也要像你一样厉害。”
妻子倒是不好意思说些什么,只笑容里满满都是幸福。
宋秘书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好好读书,等你们长大了,也能来官府当官吏。”
这个在外面有些卑微,有些沉默寡言,还总是忧虑自己会跟不上胡县官吏办事速度的小秘书,此刻却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吃过饱饱的一餐,借着微薄的烛火,他在灯下教着孩子们写字。
妻子也在一旁认真写着,虽笨拙,一笔一划却写的极其努力。
她道:“待我识字了,也去试试上工,说是只要识字,工钱就能翻一倍呢。”
如今不去,是因着家中两个小儿还要人照料,单纯上工不划算,但若是识字再去,那孩子们托给邻居街坊照料,自己去挣钱,就极其划算了。
“好,你学得很快,比孩子们还要好些呢。”
宋秘书是很期待妻子也上班的,这样的话,他们的小家就有两个人挣钱了。
两人一起努力,说不得明年能将这破屋子修一修,孩子们也能做身好衣服穿,不用到了冬日就只能窝在被子里。
“我练的勤,孩子们到底年少,总要人盯着才肯练。”
灯下,黄枝有些羞涩,又有些骄傲的笑了:“早知晓,我就早早与你学识字了。”
这话也只是说说罢了,从前女子学识字也没什么用处,尤其是嫁了人的女子。
日常里,识字又有多少机会能派上用场呢。
黄枝认真以手沾水,慢慢在桌上认真练着字。
两个孩子也是一样,写错了,就用抹布擦掉,继续重写。
宋秘书看着这一幕,心底却想到了报社里那一摞摞的纸张。
并不是说一张纸都买不起,只是说日常用的话,肯定是用不起的。
练字太废纸张了,哪怕努力写的很小,又将每个空隙都写上字,家中也供不起这样多的纸张。
因此,家里人识字,只能这样沾着水,用手在桌子上写。
要是那些纸能卖就好了。
自己造的纸,价格应该会比那些高昂纸价稍稍便宜一些吧。
还有报纸。
报纸便宜,可以买回来看完后在上面写字。
但宋秘书心底始终有个疑问,到底为什么,那些纸不高价卖出去呢。
——“卖纸?”
柳意看向面前的宋秘书。
今日主要工作是检查财政报告,因为大量支出,许多能获取金钱的项目都被提了出来,秘书班们正在她的示意下集思广益。
然后,宋秘书就提出了卖纸张快速收拢金钱的主意。
柳意有种穿越到了半年前的感觉。
半年前,纸张刚造出来的时候,也有人提过这样的主意。
柳意也曾经心动过。
但最终,她还是打消了这个主意。
为什么不卖纸呢?
原因有很多。
她卖高价纸,胡县承受不住巨量的财富,绝对会被盯上。
零零散散卖的话,那就更是回报与风险不成正比了,为了那点子零散的钱,没有必要冒险。
她卖低价纸,那些控制着纸张价格,以此牟利的世家大族,绝对将胡县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当时的胡县可抵抗不住世家大族的仇恨。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十分简单粗暴:柳意没那么缺钱。
在不缺钱的情况下,自然是能不冒风险,就不冒风险了。
因此,哪怕已经有了造纸技术,除了一些必要的部门之外,柳意一直控制着纸张的质量。
像是识字班的用纸,就是很常见的便宜糙纸。
而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她已经掌握了四县。
手中的兵不说各个练成了精锐,但对比大安朝的本土兵,还是很有优势的。
再加上她拿下丰县后就在招兵买马,因为待遇优渥,短时间内,如今柳意手中的兵人数已经到达了五千。
五千兵,四个县,在这个乱世中,已经不再是个小卡拉米了。
不说那些世家大族们见着她要绕路走,至少也会尽量不招惹她。
而她现在还有边军的一个人情。
在宋秘书提出卖纸提议的短短一瞬间,柳意脑海里就闪过了诸多念头,迅速定下了接下来要怎么做。
“宋秘书这个建议提的不错。”
先表扬了下属,柳意才缓缓道:
“之前不卖纸,是担心触碰到那些造纸世家的利益,对胡县不利,如今我们手中兵马够足,倒不用担心这些了。”
宋秘书恍然大悟。
是了,他怎么就没想到呢,纸张价贵,突然冒出一个竞争者,原本卖纸的人,肯定不会乐意啊。
却听柳意道:“不过这卖纸收拢资金的事,并不可行。”
“因为这纸张,我并不打算高价卖出。”
秘书中,有人疑惑,有人露出“早就猜到”的表情。
宋秘书是疑惑的那一批:“大人,这是何意?不高价?莫非是要低于市场价去卖?”
他不太熟练的拍起马屁:“不愧是大人,如此这般,我们的纸就能更快卖出了。”
“不,不是只低于市场价,像是这种纸。”柳意拿起一张写满了字的洁白纸张。
“我要将它卖的比如今市面上的糙纸还要便宜。”
宋秘书愣住。
“那,那不就是亏钱售纸了吗?”
并没有——
其实还是赚的呢。
这种高于本时代的造纸技术,哪怕柳意再降降价格,也还是有的赚。
当然,她现在肯定不能这么说。
柳意道:“为什么百姓们总是不识字?不就是因为识字成本太高吗?”
“笔墨纸砚,拜师束脩,就这么薄薄一张纸,却价贵的要上天,如此一来,便只有富贵人家能读得起书,识得起字。”
“识字明理,识字可不受人蒙骗,这些百姓们不知晓吗?可知晓有什么用,一张纸都买不起,因此,便只会一代代穷下去,可能要好几代人才能合力供出一个读书人。”
“但就算是读出来了,也只会被那些高门显贵,将纸张垄断的人看不起。”
被好几代合力供出来的读书人宋秘书鼻头一酸。
他就是如此,且哪怕被供上来了,在柳大人没有来之前,对于官府的同僚们来说,他依旧是那个泥腿子。
干着最低微的活计,日常被瞧不起,俸禄也发不到手中,连自己的孩子都只能沾着水写字。
他从未想过,柳大人这样的上官,竟还知晓他们这等人家的心酸。
心酸的不只是宋秘书,还有其他人。
这世界上,高门显贵终究是少数,普通人才是多数,就连那些富贵的行商们,不也照样因为士农工商四个字,地位卑贱,同样被人当做泥中土吗?
而柳意,也很清楚这一点。
柳意将纸张往桌子上一放。
“我就是要我柳意的治下百姓人人识字,人人能看得起书,用的起纸,读书明理,识字学识,只有这般,我们这一代,下一代,下下一代,才能越来越好。”
她还有个“造现代梦”呢。
要是人人都文盲,还造什么现代,大家一起穿着草裙到山上当野人岂不是更好。
“大人!!”
宋秘书却是已眼含热泪的跪拜在了柳意面前。
他整个人都激动的颤抖起来。
这降得是纸价吗?
不!
这降得是世上普通家孩子可以读书的难度啊!
只有自己读书的人,才知道这样的行为有多么值得敬佩。
此后,若真如柳大人所说,人人皆能读书,世家与寒门,寒门与庶民之间,便不再是以前那般,阶层永固了。
“大人高义!以一己之身,起万民之台!改浑世之浑浊!”
“大人!还请受宋银一拜!!!”
此刻,只要柳意一句话,送银挖出自己的心肝都愿意。
难怪!
难怪报社的人们这样推崇柳大人。
他涕泪横流,浑身颤抖。
她值得!她值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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