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中年男人有些难以启齿。
他并不是不愿意向方痕揭露自己的过去。
现在的他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就算掩饰再多事情,也都算不上有价值的秘密。
他之所以难以启齿,是他在触及这段回忆时,所带来的令他难以喘息的痛苦。
这些年他一直在这痛苦的回忆当中备受煎熬,一败涂地的屈辱,不能和家人团聚的煎熬,因为财利而像流星一样失落的良心;
这一切的一切,在这长达数年的时间里都像地狱中的火焰一样无时无刻的灼烧着中年男人的灵魂。
“和你一样,我也说了不该说的话,只不过更严重的是,我做了本不该我去做的事情,选择了违逆我内心的人生,所以,我才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中年男人的眼角渗出一滴又一滴的泪水。
对他来说,曾经的过往就像那套在他身上的锁链,限制着他只能在这看不见尽头的黑暗中苦苦等待,直到死亡到来的那一天,或许才能作为他的一丝解脱。
方痕的神情变得异常凝重。
对面的这个男人已经失去了一切,能够支撑他回到现在的,只剩下他生而为人的尊严。
他不想像一块石头一样腐朽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所以,他才在这痛苦的煎熬中一直苟活到了今天。
这对任何一个拥有正常人性的人而言,都可以称得上是最深的痛苦。
“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方痕问道。
他能感受到中年男人心中的痛苦,但话题已经进展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只能继续向前深挖,或许,他能在了解了这个男人的遭遇之后给他带来一些帮助。
中年男人握紧双拳,痛苦的回忆就像魔咒一样不断的盘旋在他的思绪当中。
他抬起头,想看清方痕的面孔。
“我已经是个半死不活的人,这些过往对我来说,早已经是骨头里的朽烂,就算它令我再怎么痛苦,也已经无法对我造成更进一步的伤害。”
“但是,如果我将这件事告诉你,恐怕你会因此受到很大的牵连,我不能让你这个无辜的人陷入到这层常人无法抵挡的旋涡当中。”
中年男人强忍住翻涌在内心当中的痛苦,他面对着方痕,语重心长的向方痕说道。
方痕满目同情。
“放心,我没有你想象当中的那么脆弱。”
“既然我们都已经被关在了这个地方,就几乎已经没了重见光明的机会,这件事在你心中积存了多年,你将它讲述给我,或许能解开这块折磨了你多年的心结。”
方痕用柔和的语气对黑暗里的中年男人说道。
闻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传来一阵阵的抽泣声。
“是因为姜振衫?”方痕问道。
闻言,隐藏在黑暗当中的中年男人脸上表情剧变。
“你也认得姜振衫?”中年男人惊奇的问道。
他不清楚方痕究竟是什么来历,但只要提及了这个名字,他就能确定,面前这个与自己对话的男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不认识,但他三番五次的想要杀我,还想对我手底下的生意动些手脚。”方痕将他与姜振衫之间的纠葛坦诚的告诉面前这个不知身份的陌生男人。
既然要了解对方过去的秘密,那方痕自己就不能只顾一味的索取,彼此坦诚,才是敞开心扉的有效途径。
“......”中年男人的身体微微颤抖。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变得无比焦灼,甚至,他有种想要挣断手脚锁链的冲动,继而冲到方痕面前,一五一十的将方痕和姜振衫之间的恩怨问个明白。
因为,他很清楚,不论是谁,只要被姜振衫认定为敌人,就一定会沦落到家破人亡的悲惨地步。
身为被姜振衫残害的受害者之一,他的内心自然而然的就发生出了对方痕遭遇的同理心,以及非常强大的保护欲。
如果有可能,他想让这世界上所有被姜振衫掌控的人都脱离他恶魔般的手掌。
因为他切身经历,但凡与姜振衫关系甚密的人,不论是谁,都不可能落得善终的下场。
“从某种角度来看,我们是同病相怜的人,如果你愿意,也可以把你和姜振衫的过往告知于我,或许有一天,我能够帮助你脱离困境,甚至,帮你找回你曾经失去的名字。”
方痕的语气变得深沉。
闻言,中年男人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振奋,随后,又像无根的火苗一样黯淡下来。
“不可能了,就算还有机会,你也没办法和姜振衫抗衡。”中年男人悲恸道。
“不过,既然你想知道,那我也可以毫不掩饰的告诉你。”
“反正我已经是一具不死不活的‘尸体’,将我的过去讲给你听,等到你被释放出去之后,也算是帮助我用另一种形式继续存活在外面的世界.....”
中年男人对方痕没有设立任何防备。
因为现在的他,已经不可能对这世界上的任何人构成威胁。哪怕是姜振衫,也已经把他遗忘在了这片不见尽头的黑暗当中。
“好。”方痕应承道。
二人沉默了片刻。
中年男人坐在阴冷的墙边酝酿了许久。
“我叫戴生,是深衫财团经理会的前副主席。”中年男人向方痕介绍着自己的姓名。
这个名字,他已经失去了整整五年的时间。
闻言,方痕的眼中闪过一抹惊异。
没想到,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曾经竟然是姜振衫如此最重要的关键人物。
戴生的表情逐渐变得平静。
虽然过去的痛苦一直深深的折磨着他的灵魂,但当他真正开始直面这段过去的时候,他却显得十分淡然与冷漠。
“我父亲与姜振衫的父亲是世交,从少年时期,我就一直与姜振衫作伴,虽然我们两个人之间算不上多么情意深重,但在这个世界上,恐怕也只有我对姜振衫了解的最为深刻。”
戴生的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容。
他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被关在这间永不见天日的囚笼当中,就是因为他自身和姜振衫之间这层无比“亲近”的关系。
但凡他与姜振衫的关系像过路人一般浅淡,他也不会像古时候得罪了皇权一样的大臣一般,被剥去一切,扔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
方痕静静的倾听着戴生的倾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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