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他低沉的声音在海风中显得有些模糊，却带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来了。”我淡淡地回应道。
他转过身，昏暗的光线下，我看到了张强那张熟悉的脸，曾经的意气风发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和绝望，眼角的血丝和胡茬，更是让他显得憔悴不堪。
“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张强自嘲地笑了笑，将手里的烟头弹进海里，火星在夜空中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随即消失不见，像极了我们之间那段已经破裂的兄弟情谊。
“为什么？这个问题，你不是应该问我，而是应该问你自己！”他的话音平静，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扎在我的心口。
我知道，他是在怪我，怪我把他送进了监狱，怪我没有信守承诺，照顾好他的家人。
可是，我何尝不想？
“张强，你知道的，我一直把你当兄弟，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我只是…”
“够了！”张强猛地打断我的话，“别再跟我说什么兄弟情谊！你知不知道，我被判刑之后，我的妻子带着孩子跑了，我的老母亲也因为伤心过度，一病不起，现在还躺在医院里，等着我去救命！而你呢？你做了什么？你除了把我送进监狱，你还能做什么？！”
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在发出绝望的嘶吼。
我沉默了，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张强说的没错，我确实没有照顾好他的家人，我以为，只要将他绳之以法，就能给那些受害者一个交代，就能让一切回到原点，却忽略了，有些伤痛，是永远无法弥补的。
“张强，对不起…”我只能说出这句苍白无力的话。
“何笙，你知不知道，我曾经…有多么敬佩你…我以为，你是个好人，是个好警察，你会伸张正义，会保护弱小…可是…你却…亲手…毁了我的一切…”
我曾经，也是这样认为的…
我以为，我穿上这身警服，就能成为正义的化身，就能守护一方平安…
可是，现实却一次又一次地告诉我，这个世界，远比我想的要复杂，要残酷…
“张强，你恨我吗？”我问道。
张强没有说话，只是苦笑了一下，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恨？我当然恨你！我恨不得杀了你！”他猛地抬起头，眼里的恨意像是要把我燃烧殆尽，“可是…我又…下不去手…”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两行清泪，从他眼角滑落，在夜色中，格外刺眼。
“何笙，我…输了…我输得…一败涂地…”他喃喃自语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我听。
我看着他，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喘不过气来。
我知道，他说的没错，他输了，输给了命运，输给了现实，也输给了…他自己。
“张强，你走吧，离开这里，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我深吸一口气，说道。
我知道，我这样做，是违反了纪律，是徇私枉法，可是，我…
“走？我能去哪儿？”张强惨笑一声，“我现在…就是一个…丧家之犬…”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递给我。
“这是什么？”我疑惑地接过来。
“这是…海上明月号的…内部结构图…”张强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去救何馨…所以…我…帮你…”
我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别误会…”张强打断我的话，“我…我只是…不想…再欠你…任何东西…”
他说着，剧烈地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
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汉子，如今却…
“张强…”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走吧…别…别让我…再看到你…”张强闭上眼睛，无力地挥了挥手。
我深吸一口气，将那张纸条，紧紧地攥在手里，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知道，我这一走，我们之间，就再也没有了任何瓜葛…
而我，也将背负着这份沉重的愧疚，继续走下去…
回到警局，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审讯室里，九爷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神情萎靡，身上的白色西装沾满了灰尘和污渍，哪里还有半点往日的气派？
“姓名？”我翻开文件夹，例行公事地问道。
“王…王九…”
“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吗？”我放下文件夹，身体前倾，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仿佛要把他看穿一般。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九爷还想狡辩，但声音却越来越小，显然是底气不足。
“不知道？”我冷笑一声，将一份份证据扔到他面前，“这些都是从你的游轮上搜出来的，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那些证据，包括各种赌博工具、毒品、枪支弹药，甚至还有…人口贩卖的账本！
九爷看着那些铁证如山的证据，脸色变得更加苍白，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但他依然嘴硬：“我…我不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也许是…是有人故意陷害我…”
“陷害？你觉得我会相信吗？”我冷冷地看着他，“九爷，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老实交代，你背后的人是谁？为什么要绑架何馨？！”
我知道，九爷只是个傀儡，他背后，一定还有更大的黑手！
九爷沉默了，他低着头，目光闪烁不定，似乎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看来，你是不打算合作了？那好，我成全你！”
我转身就走，不再看他一眼。
“等…等等！”九爷突然喊住我，他的嗓音颤抖着，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我…我说…”
我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我背后的人…是…是…”
九爷的话还没有说完，审讯室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门开了条缝，夏小灵那张带着疲惫却依旧冷静的俏脸出现在门口，她朝我微微点头示意：“我可以和他聊聊吗？”
我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瘫坐在椅子上，像一滩烂泥一样的九爷，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夏小灵走进审讯室，顺手关上了门，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桌上的台灯发出昏黄的光芒，照亮了我们每个人的脸庞，也照亮了隐藏在每个人心底的秘密。
夏小灵没有理会我，径直走到九爷面前，在他对面坐下，然后从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钢笔，动作娴熟地打开，像是准备开始一场普通的谈话。
“王伯仁，48岁，祖籍S省，早年辍学，后经商，主要经营海产生意，明面上是陈羽岛有名的企业家，背地里却是‘海上明月号’的幕后老板，我说的…没错吧？”
夏小灵的声音很轻，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地剖开九爷伪装的外壳，露出他丑陋的内心。
九爷听到夏小灵的话，先是一愣，随后脸色大变，他惊恐地看着夏小灵，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一般，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你到底是谁？！”
夏小灵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那笑容，却让九爷感到不寒而栗。
“我叫夏小灵，是一名心理侧写师，我的工作，就是…剖析你这种人渣的内心世界。”夏小灵说着，将笔记本和钢笔推到九爷面前，“现在，你可以开始你的表演了…”
九爷看了看夏小灵，又看了看我，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他低着头，一言不发，像是放弃了抵抗。
“怎么，不愿意说？”夏小灵也不着急，她拿起桌上的水杯，轻轻地喝了一口，然后继续说道，“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你应该知道，我有的是时间…陪你玩…”
她的话音刚落，审讯室的门再次被人推开，高明强快步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
“队长，有新发现！”他走到我身边，“我们查了‘海上明月号’的出入境记录，发现了一个可疑人物，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九爷的幕后老板！”
我接过文件，快速地浏览了一遍，文件上是一张男人的照片，以及他的身份信息。
照片上的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身材消瘦，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像是一个大学教授，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居然会是“海上明月号”的幕后老板！
“这个人叫…沈君儒？”我抬起头，看着高明强，“你确定是他？”
“八九不离十。”高明强点点头，“根据我们的调查，这个沈君儒，是M国一家跨国公司的CEO，表面上是做正经生意的，但实际上，他却一直在暗中从事着各种非法活动，包括…人口贩卖！”
“M国…跨国公司…CEO…”我喃喃自语着，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闪电！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队长，你怎么了？”高明强见我脸色不对，关切地问道。
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拿起那张照片，仔细地端详起来。
照片上的男人，依然带着温和的笑容，但不知为何，我却感到一阵莫名的熟悉和…厌恶！
我敢肯定，我绝对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而且，是在…一个非常特殊的场合！
是什么场合呢？
我努力地回忆着，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画面，都像电影胶片一样，在我的脑海里快速闪过…
突然，我脑海里灵光一闪，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我想起来了！”我猛地抬起头，兴奋地说道，“我知道这个沈君儒是谁了！”
“三年前，M国大使馆举办过一场慈善晚宴，我还被抽中去负责安保工作，我记得当时…”我快速翻阅着脑海中的记忆，那些被尘封的画面逐渐清晰起来，“对，就是他！那场晚宴的赞助商之一，就是沈君儒的公司！”
高明强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如果“海上明月号”的幕后老板真的是沈君儒，那这件案子就不仅仅是简单的跨国犯罪了，甚至有可能牵扯到外交问题。
“队长，现在怎么办？”高明强问道。
“先别打草惊蛇，”我沉思片刻，“沈君儒的身份特殊，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必须找到确凿的证据，才能对他采取行动。”
我转头看向夏小灵，她依然坐在那里，平静地看着眼前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九爷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夏小灵，怎么样，有突破了吗？”我问道。
夏小灵抬起头，目光从九爷身上移到我身上，她轻轻摇了摇头：“他的心理防线很强，而且非常狡猾，不肯轻易透露任何信息。”
我走到九爷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王伯仁，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九爷咬着牙，一言不发，但眼神却飘忽不定，出卖了他内心的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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