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有带动性的,只要有一个人开口了,那剩下的人,也就从众了。
于是,房间里的农户们,纷纷跪倒在地上,将王家所做的恶事,一一道来。
“王家强行逼迫我将三十亩良田卖给了他们,那可是三十亩的良田啊,也只给了我五百文铜钱!”
“之前皇帝老爷曾下令,让王老爷将侵占我们的田地还给我们,但是王老爷却全都把田给了这个刘老爷,我们根本就没有拿回我们自己的田啊!”
“大人,求你给小民做主啊,王老爷的粮税太高了,我们真要活不下去了!”
“小民不求能拿回自己的田地,只求老家老爷能够减去一些粮税,给我们留一条活路吧!”
“……”
静海王家所做的恶事,和昌平周家相比,其实还克制了些。
王家只是执着于侵占农户的田地,而周家不仅侵占农户的田地,还侵占皇帝的皇庄,袭击过往的商队,强占民女,殴打农户致死。
现在,周家已经覆灭了,被朱祐樘夷灭了三族。
王家距离覆灭,也不远了。
覃鲁吩咐西厂番子,将这些农户所说的话,都记录下来。
这时,忽有大队西厂番子而来,总数超过百人。
为首一人,将一封密信交于覃鲁。
覃鲁拆开密信,里面的信纸上只写了两个字。
抓来。
覃鲁合上密信,立刻转身带着这些西厂番子离开独流村。
离开前,第一个开口的农户大着胆子问道:“大人,你们西厂什么时候能为我们主持公道?”
覃鲁瞥了他一眼,脚步未停:“现在。”
农户看着覃鲁和一众西厂番子离去的背影,怔怔发神。
有人从背后推了他一下:“喂,你傻了?他们人都走了,你还在这发什么呆呢?”
“我想去王老爷家看看。”
突然,这位农户喃喃自语。
“什么?去王老爷家?你疯了?!”
旁人惊讶地叫道:“你今年的租子都没给完,要是让王老爷家的人抓到,又是吊起来一顿打。”
“可是,刚才那位大人说,他现在就要去为我主持公道。”
“我觉得,他们应该是去王老爷家了。”
“我要去看看,我要去看看!”
农户喃喃自语,心脏跳得飞快,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随后他立刻跑出了小屋,向王源的宅邸跑去。
只留旁人在屋内叫喊:“喂!喂!你真去啊?你不要命了!”
那人正觉得这位农户莫名其妙时,屋子里其他的农户,也纷纷站起身来。
“我也想去王家老爷的宅子外看看。”
“我也是,我觉得刚才那位大人,不像是在骗我们,他真的是去为我们主持公道了。”
“那我们就一起去王家老爷宅子那里看看!”
“同去!同去!”
有了一人带头,很快屋子里的农户都达成了协议一般,呼朋引伴地结伴去了王源的宅邸。
那人见所有人都走了,急得大喊:“喂!喂!你们怎么都走了?!”
“等等我,我也去,我也去啊!”
喊罢,他也出了门,跟着大部队一起跑向了王源的府邸。
……
王氏府邸。
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王浚,突然从床上惊醒。
“三爷,您醒了。”
守在一旁的美妇人,脸上充满了惊喜之色,连忙跑来扶起王浚。
“三爷,妾身备了些肉粥,还是热的,快趁热吃一点吧?”
王浚看着身边衣着华丽的美妇人,眼里突然流出泪水。
“薛妹……唉……”
王浚欲言又止,最后只剩下痛哭。
王浚的妻子薛氏满手珠翠,轻抚王浚的脸颊,脸色焦急:“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我好后悔,好后悔啊!”
王浚压低着声音,语气里全是悔恨。
“我好后悔当初哥哥们,强占周围农户田地的时候,我没有站出来阻止他们。”
“现在两位哥哥执迷不悟,大祸临头而不自知,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薛氏心头一慌,头上的珠宝首饰也跟着晃动。
“三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王浚深吸一口气,将眼泪擦干:“没什么,我有些想孩子了,把桓儿抱进来吧。”
“好,妾身这就去。”
薛氏走出房间后,王浚起身下地,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木匣,木匣里面是一包白色的粉末。
王浚将粉末倒入桌上的米粥里,然后摇匀。
没多久,薛氏就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进来了。
小男孩锦帽貂裘,腰间挂着一个巨大的玉牌,这一身行头的价值,抵得过普通农户劳作二十年的收成。
“爹!”小男孩对王浚叫道。
王浚笑眯眯地回应:“桓儿来了,快坐下,和爹一起喝粥。”
“好!”
王浚拉着薛氏和王桓两人坐下,给他们三人分别舀了一碗粥,然后三人一起喝下肉粥。
正喝着肉粥,薛氏突然听到屋外传来一阵喧闹的杂音。
“谁在外面,怎么这样吵闹?”
薛氏起身想去屋外看看情况,但被王浚抓住了手腕。
“不管他,我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
“好。”
薛氏笑笑,也重新坐了下来,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喝粥。
……
覃鲁得到朱祐樘的命令后,当即便带上了西厂的一众番子,快马加鞭地赶到了王源的府邸。
从抓到刘棕和张海开始,覃鲁就一边将情报传回西厂,一边收集证据,调查瑞安伯王源。
这些天来,从静海县官员提供的证据,再到百姓的供词,覃鲁已经将王氏兄弟侵占农户田亩的事情,掌握得清清楚楚。
缉拿王氏兄弟之后,随时可以将其定罪!
很快,王源的府邸便出现在覃鲁的眼前。
此刻王源的府邸大门紧闭,里面也寂静一片,没什么声音。
覃鲁下令:“抄!王氏三兄弟要活的,其他如有反抗者,杀无赦!”
“是,二档头!”
有了覃鲁的命令,上百位西厂番子围住了王源的府邸,防止有人逃跑。
原本覃鲁只带了十几位西厂的番子,来监督清丈田亩的工作。
为了抄家王源,汪直特意又挑了百来名西厂番子,送来给覃鲁驱使。
上百位西厂番子将王源的府邸围住之后,便有人上前叫门。
但大门迟迟不开,于是西厂番子们便破门而入。
“砰!”
王氏府邸的黑漆大门被西厂番子砍烂,大量的西厂番子冲进王氏府邸之后,才发现里面布满了大量手持利刃的护卫。
看那模样和架势,和之前袭击覃鲁的那批人,一模一样。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家丁和丫鬟,都躲在守卫身后。
护卫聚集在主厅之前,将身后的主厅牢牢保护了起来。
“你们是谁?!”
“这是朝廷命官的家宅,你们快速速退去,不然大明朝廷追究起来,你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护卫身后,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人,站在主厅之前的台阶上,对着西厂众人,色厉内荏地吼道。
覃鲁冷哼:“我们西厂,抓的就是朝廷命官。”
“老实交代,王源,王清和王浚三人在哪里?!”
管家神色慌张,眼神一直在向外瞟。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里是刘棕刘员外的家,没有你们说的那三个人,你们找错地方了。”
“你要找瑞安伯,得去瑞安伯府去找啊,来刘员外的家里干嘛?!”
覃鲁懒得与之废话:“搜!”
“是,二档头!”
西厂番子立刻朝内屋搜去,管家面色突变,大吼一声:“我看谁敢!”
没人理会他,西厂番子的脚步依旧不停。
管家无力阻止,急得脸色发白,浑身颤抖。
而在西厂番子即将冲到面前时,那些护卫倒是率先动手,手持利刃向西厂众番杀来。
转瞬间,双方人马便在府邸里短兵相接,展开械斗。
而另一边,被王氏兄弟欺压七八年的附近农户们,正成群结队地赶来。
在之前那个农户的带领下,众多农户纷纷奔向王氏府邸。
一路上,他们呼朋引伴,召集这十里八乡,所有被王氏兄弟强行占田的农户们。
农户们听说有位从朝廷来的大人,要为他们做主,去找王氏兄弟的麻烦,顿时就兴奋了起来。
一传十,十传百,到了最后,竟有数百农户,前来看热闹。
当他们来到王氏府邸附近时,还未走近,便听到王氏府邸里传来喊杀声,惨叫声,痛呼声和求饶声。
这些叫喊声仿佛某种神奇的咒语一般,解开了这些农户隐藏在种田天赋下的,另一种天性。
他们的心脏跳的飞快,呼吸变得急促,眼睛变得通红,太阳穴突突地向外跳动,有什么东西要从他们的体内挣脱开来了。
他们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来到王氏府邸之前,迎面而来就是一副惨烈的景象。
整个王氏府邸内,地上,墙上,门上,窗上,到处都布满了鲜血。
地上一个个死不瞑目的尸体,睁大着眼睛,无神地看着天空。
西厂番子们一身鲜血,穷凶极恶地追杀着所有敢于反抗西厂抓捕的护卫。
而王家的家丁丫鬟们,则是尖叫着四处躲避,模样狼狈不堪。
这些画面冲击着围观农户们的大脑,令他们热血上涌,体内有种戾气在喧嚣沸腾,急需将其发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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