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寒嬷嬷的小院子,不大,只有寒嬷嬷一个人住着,情急之下把人送过来,这地方最合适。
青禾上前敲后门,一个婆子上来开门,看到青禾的脸松了一口气,身子往边一退,让主仆两个进去,而后左右看了看,又悄无声息地合上门。
后门外的小巷子一片安静。
姜锦心先去见了寒嬷嬷,两个人说了几句话之后,这才去往一边的偏房过去,推开门,看到床上躺着的人撑着手努力地想坐起……
“表……表妹?”床上的陈安琴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手撑着床身子微微颤抖。
姜锦心过去,扶着她重新躺下,握着她的手放下被子中,手冰寒得仿佛没有太多的温度。
“已经没事了!”姜锦心温声道,在床边的春凳上坐下。
“没事了吗?”陈安琴喃喃自语了一句,眼泪纷纷落下,声音哽咽,“多谢表……妹,多谢姜二姑娘!”
“琴表姐,你真的不打算回去了?”姜锦心轻叹一声,问道。
陈安琴帕子在眼角按了按,闭了闭眼睛后,定了神:“姜二姑娘,从此这世上再无陈安琴。”
“既然表姐这么决定,那就先在这里安心的养身体,过一段时间你会得到新的身份,然后跟着商船离开京城。”姜锦心安排道。
“多谢表……姜二姑娘!”陈安琴再一次道谢。
“表姐的丫环如何,胆子大不大?”姜锦心问道。
“还算可……以,对我向来忠心。”陈安琴抹着眼泪道,“恐怕这一次母亲不会容下她的性命。”
姜锦心沉默了一下:“表姐有自己留下的凭证!”
“这是我的玉环。”陈安琴从腰带上扯了玉环下来,“这是我和她一起出去的时候选的,若给她,她必然知道这是我的意思,就算是我死了,也是我的遗愿!”陈安琴又落泪。
姜锦心接了玉环,又安慰了她几句,这才带着青禾离开。
闵西园看着手中的诗经和里面夹着的一张纸,手背上青筋都暴了起来。
他怒冲冲离开安信侯府,越想越觉得这里面有事,越想越觉得蹊跷,忽然间就得了一封送来的诗经。
据说是一个小厮送的,等下人再找的时候,人已经不在。
陈旧的诗经上还有落款,自己的名讳,西园赐婉妹,。
很久以前的事情,久的闵西园以为自己已经忘记,那个时候尚小的女孩子,睁着一双盈盈的水眸,想看却又不敢多说的样子,蓦的出现在在脑海中,他当时随手就把这诗经送给了这个女孩子。
安信侯府的三姑娘。
总是很安静的跟在二姑娘的身侧,哪怕是受了委屈,也不敢多说什么,被训斥后只会默默落泪。
那一日的场奇异的出现在脑海中,安信侯府的大姑娘发脾气推了她一把,重重的摔倒在地后,一瘸一拐的站起身。
他经过要去扶她,她拒绝了。
尚小的女孩子,委屈的想落泪,却用力狠狠的抹去,只是越抹眼泪越多,越发的可怜。
他当时手中就有这本书,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忽然就把书送上,说那日看她很喜欢,就送了她。
女孩子终于不哭了,欣喜地抱着书,用力地点头,感激不已,而后便离开,那一日他居然觉得有些愁畅。
后来……的后来,待那女孩子大了几岁后,他是曾想娶她的,只是安信侯府拒了,拒了之后他便也没多想。
这件事情便过去了。
这么多年他一心游历,见惯了更多的形形色色的人,早就忘记了还有少年时的这份心思,也并不多得是多大的一回事。
只知道她嫁了一个士子,过得很不错,如今更是左相夫人……
里面夹的纸有二句话,分述了两件事,写的是,“我娘被引到客房,客房里有诗经,也有我娘以前不见了的珍珠耳环;平安王府的裴依人打了平原伯之女,此女撞到假山处,身死,安信侯府乱成一团。”
下面没有落款。
待看清楚上面的几个字,闵西园心底的旖旎尽去,皱着眉头。
她的女儿?
这信是她的女儿写的!
当初的那个小女孩子如今不但已经长大嫁人,而且还有了女儿!
物是人非,不过是自己的一份痴念罢了!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有人想用这些陷害她,而且还是在安信侯府。
如果自己不离开,当时遇到的就是自己了,再深想下去,有诗经做证,自己和孔氏又都在,那种时候百口莫辩!
自己是一个男子,又是一个无官无职的男子,与名声一途没那么重要,甚至有人还会给自己一个“风流”一说,这种事情,真论起来,好像没什么可计较的,这应当也是安信侯敢算计自己的原因。
这种事对于女子来说,就是没顶之灾。
铁证如山,百口莫辩的那一种。
诗经被狠狠地拍在桌上,至此所有的缘由都理清楚,真正要对付的是孔氏,用自己来对付孔氏,毁害孔氏的名节。
居然还能找到那么多年前送出的诗经,可见安信侯府对孔氏不只没有怜爱,甚至可能早早的就别有用心。
这么一想,令人心头发憷。
那时候孔氏才多大……
“准备马车,去安信侯府!”
厅房里,闵西园抬眼看向安信侯,眸色冰冷。
“表弟……”
“安信侯,今天骗我去客房是何意?”闵西园冷声道,直接开门见山。
安信侯府脸上的笑容僵住,怔了怔之后,忙解释,“这事真的是误会,我原让人带你去客厅的,没想到传话的人说错了,居然是客房。”
“听说府上今天客房里的热闹不少?”闵西园不置可否的反问。
“这……倒也是没有。”安信侯抖了抖脸皮道。
“我现在就去找淮安郡王,问问此事。”闵西园蓦的站了起来。
一看他真的要往外走,安信侯也急了,过来一把拉住他:“表弟有话好好说,这真的是一个误会。”
“好好说,怎么好好说?听说府上今天还死了人了,难不成你们想把这种事情栽脏到我身上?”闵西园冷笑道,反手拉着安信侯的手就往外拖,“我们现在就找人评评理,看看你们府上到底是何用意,突然间给我下贴子过来,是想怎么害我?”
安信侯哪里敢真的让闵西园拖走,连声道:“表弟,表弟,我们好好说话,我怎么想害你,我是真的只是想和你叙叙旧,真的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闵西园哪里容他躲避,拉着他就往外继续走。
安信侯气喘吁吁抱着客厅柱子,大声求饶。
“表弟,表弟,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放过我吧!”
“谁想害我?”闵西园冷冷的问道。
“没……没有,不是……啊,啊放手……”安信侯不认,又被直接拖出去一段路,最后索性摔坐在地上。
闵西园冷冷的道,目光阴沉沉地看着安信侯,“我们现在就去宫门前如何?我和你直接跑宫门前,求皇上给我做主。”
“不……不行!”安信侯慌不迭地道。
“谁要害我?”闵西园冷声反问,根本不在意安信侯说的话。
见他这么执拗,安信侯知道不说个人不行,眼下只希望能让闵西园平静下来,“是……是大妹妹,是大妹妹要害人。”
“平原伯夫人?”闵西园反问。
“是大妹妹,她也不是有心害你,就是想见……你。”安信侯虽说是被逼急了,把平原伯夫人推了出来却也一再的解释。
“好,好一个平原伯夫人。”闵西园冷笑,一把扯着安信侯回来。
看闵西园没有再把他往外拖的意思,安信侯松了一口气,乖乖地起身,顺着闵西园的手往回走,一边道:“这是真的是一个意外……”
“不是平原伯夫人?”闵西园厉声打断他的话,目光阴沉沉地转过来。
“是,是,就是大妹妹。”安信侯一惊,忙连声道。
两个人重新回到屋内,闵西园左右看了看,看窗口放置的桌子上面有笔墨纸砚,转身就奔着这处过去。
机灵的小厮忙上前倒了点水,磨墨。
闵西园提起毛笔,沾了淡墨落笔,一气呵成。
安信侯战战兢兢地过来,想看看闵西园写了什么。
“诱我去客房的是平原伯夫人。”只有这么一句话,看得安信侯脸色大变,双手急摇:“表弟,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哪一个?难不成是你?”闵西园目光冷冷的看着安信侯,“我重新一张?”
“不……不用,不用了!”安信侯反应过来,双手摇的更快。
“签名!”闵西园指了指面前的纸,道。
“我……我,这不是……”安信侯连退两步,急得话也说不清楚。
“若不说,现在我们就去宫门前,我去宫门前喊冤,问问你们安信侯府,今天要算计多少人,要害死多少人?”
闵西园这次没动强,只幽幽地看着他。
“你们后院死人,我又被骗到客房,如果你们拿这事强压在我身上,我是不是就得吃官司?安信侯,今天你写也得写,不写也得写,不然我就跟你拼了,去衙门去宫门前,我都陪着你。”
“表弟,何至于此,何至于……于此啊!”安信侯吓得脚都白了,脚下发软,嘴巴都说不利索。
闵西园话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口的,“不管是你还是平原伯夫人,今天这事就得担下责任,否……则没完!死磕到底!”
这一句话说完,安信侯忽然懂了,脚也不软了,他懂了……
闵西园这不是想把他怎么办,这是想自救,应当是听了外面的一些不太清楚的传言,以为死了人的事情和他有关系,这东西不是为了让自家担责任,这是为了自证他的清白,如果没人找他,这份东西也就没用。
这么一想,突然间就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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