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气!”
望着这突然浮出水面,被风浪冲到冰面的瞎眼少年,探路骑士顿时无语,翻身下马,就要一脚将这少年踹飞。
马背上,白素微微皱眉,眸中闪过一丝不忍,却并未多言,任凭探路骑士行动。
从郡城到马家村,这一路八百里,沿途白骨累累,百里无鸡鸣,易子而食者比比皆是。
初时,白素还心生怜悯,怒而杀人,只为救那些无辜百姓。
及至远离郡城三百里,眼见那些被救助的村民,竟忘恩负义,欲偷袭杀人夺财。
白素这才知晓,于这乱世永夜,礼乐彻底崩坏,哪还有什么道德可言?
本以为此乃个例,然则这一路策马八百里,眼见周遭种种乱象惨剧,白素一颗越发冰寒。
况且,那少年早死透,若不掷于河中,一旦雪落之时,定会有野兽寻血迹而来,将那少年尸身吃个干干净净。
这也算是做好事。
“死瞎子,好狗不拦路,滚吧你!”
探路骑士猛然飞起一脚,却未看到预料中少年凌空飞起的那一幕,反而脚下剧痛,如踢到铁板,顿时惨叫起来。
“阿九,你小子究竟行不行,不行让吾来!”
有骑士调侃道,一语双关。
众骑士轰然而笑,都觉得有趣。
“妈的,我还真不信了!”
探路骑士换了一只脚,一脚踹向那昏迷少年的脸上,却复而惨叫更甚。
整个人也凌空倒飞而起,轰隆落于冰面,砸出漫天碎冰。
全场哗然!
“这小子有问题,结阵,护卫大小姐!”
锵!
带头骑士一声怒喝,众骑士纷纷将白素守护中间,一个个目带戒备。
“大哥,这小子也不知道咋回事,吾这皮靴如此坚固,竟也破碎。”
探路骑士涨红脸爬起来,顿觉没面子,猛然拔出腰间大刀,对准那少年脑袋。
“小子,吾不管你什么人,想要做什么,你若再装死,老子劈死你!”
锵!
这叫阿九的探路骑士,竟连话都未说完,一刀便已凶狠斩下,丝毫没有讲究武德之意。
众骑士一脸淡漠,见怪不怪。
唯有马背上的白衣少女,却忽而皱眉,开始仔细观察那昏迷不醒的瞎眼少年。
忽而,白衣少女瞳孔一缩,俏脸大变,猛然一声怒喝,“住手!”
声未落,刀已至!
这一刀划破夜空,快如闪电,卷起一簇烈火,恶狠狠落在那少年的脸上。
“糟了!”
白素勃然变色。
“咦,那不是大小姐的玉佩‘定风波’吗?”
“这玉佩不是被大小姐于那河神庙中,赠于那位救了吾等的神秘宗师前辈吗?”
“这玉佩怎会在这少年身上,难道……?”
带头骑士也看到了异常之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某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带头骑士顿时骇然,情急之下,猛然将手中大刀掷出,精准地刺到骑士阿九的手腕处。
“啊!”
阿九吃痛,猛然跪地,不断挣扎。
然而此时此刻,却无人留意阿九。
所有人都愣愣望向前方,呼吸渐渐急促。
却原来,阿九那一刀落下,那少年不但毫发无伤,竟还将大刀震碎。
“此乃为白家精心打造的精铁好刀,竟然砍不破那少年的脑袋?”
“这少年莫非是……妖?”
众骑士无不震动,一个个眼中都出现了慌乱。
本来,“妖”之一物,对这些来自郡城的精锐骑士而言,只是传说而已,缥缈而虚无。
但就在昨夜,于那河神庙之中,历经白蛇之祸,死了足足三个骑士之后。
这六位劫后余生的骑士,自然都对“妖”畏之如虎,唯恐再次惹祸。
“你等无须担忧,此乃昨夜救吾等那位宗师前辈的弟子,绝非什么妖魔。”
带头骑士翻身下马,也不理睬骑士阿九,尝试扶起倒地晕迷的瞎眼少年。
然而这手刚接触那少年,带头骑士便一声惨叫,猴急般跳起来,哀嚎不断。
众骑士定睛一看,顿时惊悚。
带头骑士武道修为精深,虽是措手不及,竟也被这少年灼烧,烫得手都掉了一层皮!
若非他见势不妙,当机立断,迅速抛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阿大,怎么回事?”
白素皱眉道。
“大小姐,此子颇为怪异,浑身如火,根本无法触碰。”
带头骑士苦笑道,“吾等虽携带有疗伤药,恐怕也无法替他疗伤。”
“为今之计,要么去寻那跛脚前辈,要么去寻那宗师前辈,除此之外,恐再无良策。”
这!
白素顿时犯难。
暗道,那跛脚前辈来去无踪,如此夜半三更之际,吾能去哪寻找?
至于那神秘宗师,虽对白家并无恶意,却亦是踪迹全无,根本无法联络。
等等!
有了!
白素福至心灵,忽而眼睛一亮,“阿大,你将这少年躺着的冰面切开,将冰面驮于马背试试。”
诺!
虽心中发毛,但带头骑士还是依言而行,以大刀切开冰面,将冰面驮于骑士阿九那匹良驹马背上。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吾?”
阿九一脸郁郁,以白布自行包扎手腕,望向马背上少年的目光,不禁多了几分阴沉。
“大小姐,吾观这小子极为可疑,极有可能是妖族细作。他多半是误入河神庙,于那神像下方,侥幸捡到了您的玉佩。”
“您若将这小子送入河神庙,那前辈宗师一旦发怒,责罚吾等,后果不堪设想!”
阿九壮胆而道。
这话一出,不等白素开口,带头骑士顿时冷笑道,“老九,不要用你的无知,来挑衅大小姐的底线!”
“那玉佩乃是吾白家祖物,蕴含莫名道法伟力,虽吾等凡人无法催动,却天生是妖魔克星,若此子真为妖魔,岂能得玉?”
可是……
阿九正要再言,却见白衣少女已是不耐,只能乖乖闭嘴。
“臭小子,今日你害吾丢了面子,还被大哥险些斩了一臂,你最好不要有问题,否则,切莫怪吾不客气!哼!”
阿九低头牵马,眼中阴戾一闪而逝。
……
风雪交加,夜色如墨。
于那马家村十里之外的破败河神庙中。
那浑身青色皮毛的小牛儿,早已不知去向。
庙中残留着昨夜的篝火,依旧随风弥漫着淡淡的温热,依稀能看到零星的火花。
然而神像后方的裂缝中,早已苏醒的白狐脸女子,妩媚俏脸上却满是寒意。
“那该死的黑蛇,竟提前算计于吾。”
“难怪吾第一次潜入白云山庄,会被那慕老头当场逮住。如今看来,定是那黑蛇暗中作祟,欲借助慕老头之手,将吾斩杀于大秦,好教它独吞好处,坐享功劳!”
白狐女越想越震怒,恨得直咬牙。
至于害死黑蛇救瞎眼少年这件事,白狐女并未觉得不妥。
北州妖国本就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便是狐族内部,那亦是竞争残酷,动辄生死。
蛇族和狐族本就关系不睦,便是同殿为臣,暗中龌龊事儿亦是不少。
牺牲一个对狐族带有敌意的蛇族潜力天骄,顺带报答周长生的救命之恩,这买卖非常划算,
便是重来一次,白狐女亦会如此。
只是,身为堂堂狐族圣女,竟被自己一直瞧不起,视之为“莽夫”的区区黑蛇所算计,这是白狐女决计无法接受的。
所幸那黑蛇已死,似此丢脸事儿,倒也无须担忧外泄。
“吾不惜耗费巨大代价,灵魂出窍于白云山庄,以狐族媚术迷惑那慕老头。所为的,乃是为那黑蛇制造机会,暗中掳走那小丫头,从而让慕老头投鼠忌器,只能乖乖交出那物。”
“如今黑蛇已陨,吾之灵魂也被重创。以吾如今之虚弱,只能困守于此神像裂缝之中,根本无法动弹,亦无法出声呼救。”
“而那少年亦重创坠落大河深渊之中,恐已是凶多吉少。”
“难道吾堂堂三尾妖狐,未来狐族之希望,却注定要困死、饿死于此?”
白狐女越想越惊悚,不禁悲从心生,狐媚眸中满是绝望。
“哗啦!”
大门忽而被人推开,猛烈的夜风夹杂着飞雪而来,整个庙内顿时一片冰寒。
然而这白狐女却一扫颓然,顿时浑身一震,变得激动起来。
“太好了!终于有人来了!”
“吾虽无法动弹,却能勉强催动狐族媚术,虽无甚大用,但用以控制区区一个凡夫俗子,亦是不难!”
白狐女怀着兴奋,催动神识扩散四周,待“看清”庙内众人之时,白狐女顿时脸色难看。
眼前这些骑士,无不魁梧高大,人人披坚执锐,每一个浑身都散发着炽烈如火焰般的旺盛阳气。
若是白狐女巅峰之时,自是无所谓。
奈何她如今正值虚弱之际,眼前这些黑甲骑士,却如一簇簇旺盛火焰,烤得白狐女额头冒汗,不禁瑟瑟发抖,难受不已。
那年芳十六的白衣少女,更是让白狐女眼睛刺痛,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该死,这小小的山野之地,先是慕老儿这等强者,又是执扫帚的跛脚儒家高手,现如今,随便来个小丫头,竟也如此厉害,能威胁到吾?”
白狐女脸色越发不好看,不甘心的目光掠过众骑士和白素,最终落在地上的冰块上。
一个衣衫褴褛,浑身血迹斑斑,浑身生机全无的瞎眼少年,顿时清晰出现在白狐女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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