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少秋没有拒绝唐纤纤用她的马车送他离开。
因为钱盛既然说西陵城的街坊们正在找一个出气筒,他不想当这个出气筒,因为憨憨小舅子不在身边。
只是唐纤纤这忽然说还有些话想与他说说……这不免让他又有些小紧张。
他以为唐纤纤会继续说那儿女情长,却不料他想多了!
“你对朝中局势知道多少?”
白少秋一怔,沉吟片刻:“我这个人很懒,也不求功名,故而并不关心国事。”
“仅仅是在竹溪文会时候遇见了祁少同,他倒是给我说过一嘴……说的是秋野原那边的事。”
唐纤纤微微一笑:“那事太远,我想告诉你的是,你原本是可以在西陵城安静的过这一辈子的,但其实自从你成了王府的赘婿之后,你就已无法将自己置身于事外。”
白少秋眉间微蹙,没有问为什么。
“父皇下旨,御赐你为王府赘婿,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寻常之事。”
“我原本也不关心国事,但因为你,这几日与方老司老相处,便主动问起了一些,他们……也算是知无不言了。”
“朝中左相叶穹楼一系几乎把持了朝政!”
“镇西王府是与右相秦时问站在一起的!”
“叶穹楼要除去秦时问,就必须先铲除其势力……镇西王府并非首当其冲,首当其冲的是太尉府。”
“方老说没有人料到太尉府会败的如此之快,因为傅老太尉他老人家本是兴国军队的中流砥柱!”
“傅老太尉赋闲之后,北部边军大将军魏不意被召回京都……魏不意是秦家放出去的家奴,他执掌北部边军已有十余年之久。”
“十一年前的那场对北梁之战的大捷,便是魏大将军亲自统帅。”
“方老很是担忧,魏大将军进京都之后……只怕会凶多吉少。”
“这接下来,叶穹楼一系的视线恐怕就会放在镇西王府的身上了!”
“而你,则是他们在镇西王府布下的一枚棋子。”
“司老认为,他们原本是要用你来乱了镇西王府的阵脚。”
“这意思是……镇西王若是杀了你这便是最好的,如果镇西王忍了这口气,那么长缨郡主就会受到莫大的委屈。”
“镇西王心里定会生起对父皇的不满,而东方长缨她……”
唐纤纤看了看白少秋,“东方长缨她并不是一个忍气吞声逆来顺受的女子!”
“恰好相反,她看似柔弱实则刚硬!”
“她绝不会与你真正成亲!”
“那么两三年过去你们依旧无后,庙堂里的那些人恐怕又会使出新的手段来。”
“比如请父皇再下旨召你和长缨郡主入京。”
“也比如派了御医前来给你们把把脉什么的。”
“总之,他们所要的就是让父皇对镇西王生出更多的不满,进而下旨废除镇西王之封号,便是为了解除镇西王手握的兵权!”
“如此一来,秦相没有了外部的支持,他在朝中就再难立足。”
“叶穹楼便能一手掌控朝纲,成为兴国第一权臣!”
白少秋很认真的在听。
这时才插嘴问了一句:“皇上就不管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方老说……这是帝王心术,秦时问过于刚正,这为父皇所不喜。”
“但秦时问是三朝元老,父皇终究难以下旨让他告老。”
“另外……方老说这里面真正涉及的是太子之争!”
“父皇而今年四十,恰年富力强之时,父皇并没有立太子。”
“这便留下了东宫之祸。”
“叶穹楼的女儿叶韵便是当今皇后,但她的儿子却并不是长子,而是三皇子。”
“大皇兄乃秦贵妃所生……秦贵妃,她是秦时问的女儿!”
“叶穹楼认为太子当然是皇后所出,但秦时问则认为长幼有序,理应该立皇长子为太子……”
“总之……很乱,这些事你知道就好,万万不可传出去一个字!”
白少秋微微颔首,心想这特么不妥妥的电视里演的狗血宫廷剧么?
历朝历代,太子之争那都是刀刀见血的!
谁都想当皇帝!
但那龙椅只有一张!
谁坐了上去就能一言间决定任何人的生死!
这,便是那至高无上的权力!
那么叶穹楼与秦时问这左右二相之争,在白少秋看来与正义无关,就是狗咬狗一嘴毛。
都是为了最终获得最大的利益罢了。
他并不同情秦时问落于下风,亦不会觉得叶穹楼手段阴险。
倘若他不是王府的赘婿,他其实很乐意就这么看一出宫廷大戏。
可偏偏他是王府的姑爷,偏偏这王府还被这破事给牵扯了进去——
唐纤纤虽然只说了说这些人物关系,但白少秋已然明白自己而今之处境。
早知道如此,出这文会的风头做甚?
这一家伙出了名,就要去京都,就走入了京都的漩涡之中,自投罗网一般!
愚!
愚不可及的愚!
“我现在不去京都了可以么?”
唐纤纤眉梢微微一扬:“现在已由不得你了!”
白少秋明白了。
今日竹溪文会出尽了风头夺得了魁首,他倘若不是王府赘婿也就罢了。
区区一个西陵城的文会魁首,他还没有资格进入那些大人物的视线。
可他是王府的赘婿!
是那些人特意物色的一个废物!
这个废物现在忽然间变成了才高八斗的天才……
京都的大人物们闻之想来也会惊诧,想来对他也会生出了兴趣。
他们必然会有办法招自己入京。
一方当然是不愿意镇西王府的赘婿从废物变成了天才,那么他去京都所面临的就是四面危机。
而秦相一方则会欣喜。
定会想方设法的保护他!
将他保护好了,便能获得镇西王府的更进一步的友谊——
从今日兰亭观之,王爷王妃对自己已彻底改变了态度,那么当自己踏上去京都之路的时候,估计已有书信送去了秦相府。
如此一来,自己就成为了两派博弈的焦点。
如果自己死在了京都,这便意味着叶相赢。
如果自己活着离开了京都……这就意味着秦相胜了一局。
但京都的形势是叶相占据上风,那自己死在京都的可能性就更大一些!
白少秋苦笑:
“你在京都的势力如何?”
唐纤纤抿了抿嘴:“我哪里来的什么势力?”
“……那你怎么说能保我不被奸人所害平安离开?”
唐纤纤沉吟三息:
“倘若姑姑愿意,你在京都就无忧!”
“……那你姑姑愿意么?”
“我还没回去问问姑姑,哪里知道?”
闹着玩呢?
这玩的可是命!
白少秋有些惆怅。
这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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