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贵的仕途之路是按科考名次来分,一甲是一等,二甲是次之,三甲同进士就是如夫人的待遇了。
三老爷就是三甲,名次也靠后,他连考庶吉士的资格都没有,在清贵官员中属于被岐视的一层。
当初他的名次出来之后,能分到官职,也是国公府出力,老公国给他张罗的。后来他自己勤奋,官场上也算是如鱼得水了,但离高层还是相差甚远。
这次三老爷敢给苏玄秋写拜帖,也是巧了。回京的路上,遇上了状元府的两个门客。若是平常肯定打个招呼就各自走开了,没想到这次两人竟然主动与他攀谈。
这让三老爷受宠若惊之余,心里也有几分期待。难道苏玄秋觉得他是可造之才,打算扶持他?
虽然这种想法多半是自己的妄想,但就是妄想,也许有一线希望呢。一张贴子而己,苏玄秋看不上他最多就是不理会,不可能拿着一张贴子来羞辱他。
官场这些年,三老爷的脸皮早就修练出来,所以大笔一挥,就写这张拜帖。
而这张拜帖,次日早上就出现在苏玄秋书房的案几上。
“安嘉和?”苏玄秋拿起贴子看了看,疑惑问,“谁啊?”
虽然还不到三年一波的官员大升迁时,但过年是大节子。每年这个时候,状元府的前院就格外忙碌,各色官员巴结问侯。
每天只是拜帖就让门房收的手软,这么多拜帖当然不可能全部送到苏玄秋门前。都是清客们先挑选过了,完全不知所谓的就扔了,放到苏玄秋面前的,至少都是有名有姓,或者科举名次高的。
“他是安国公府的三老爷,三甲出身,现在外放淮阳知府。”侍书上前说着。
他是苏玄秋的小厮,既通文墨,行事又机伶乖巧,最知苏玄秋的心意。又因写的一手好字,苏玄秋便让他书房侍侯,有时候连书信都会让他代笔。
实乃苏玄秋跟前第一得用之人,当日在青云寺中避雨,苏玄秋带的就是他。
“安国公府?”苏玄秋不禁想到安初萦。
因为跟贺子章交好,他可谓是万花丛中过,美女才女见了一大堆。比安初萦美的,比她机伶聪慧的都是见过的。
但唯独安初萦……
要说很喜欢,似乎也不是,他并没有纳她为妾的念头。
要说不喜欢,他似乎又很挂心。
只是偶尔的时候,他会觉得有点遗憾,他要是没娶妻时遇上她就好了。
“就是安家的。”侍书说着,不自觉得偷看一眼苏玄秋。
做为苏玄秋第一得用小厮,对主子的心思,他至少能摸个七、八分的。
一个安嘉和不算什么,拜帖直接扔了就好。但安初萦的三叔,这重身份会不会让苏玄秋高看一眼,他也猜不准。
“最近要见的宾客太多。”苏玄秋说着把贴子放下。
侍书会意,正欲上前拿起贴子处理掉,就苏玄秋又道:“你写份回贴,就说年前没时间了,年后再说吧。”
侍书拿贴子的手顿了一下,低头道:“是。”
正说着,就有婆子进门道:“孙姨娘病重,夫人打发人去请大夫了,还想请老爷去看看她。”
低声说着,婆子不禁抬头看看苏玄秋脸色。
虽然是前后院,但苏玄秋却是下过命令,后宅女眷不得进书房。真有急事才能派婆子过来传话,孙氏知道苏玄秋不喜办公时被打扰,不是天大的事肯定不会派人来。
不过这次传话是因为孙姨娘,苏玄秋要是不去,那孙姨娘在这个家里就是彻底被嫌弃了。
“我又不是大夫。”苏玄秋皱眉说着,“你传话于夫人,孙姨娘病重,看病吃药滋补身体,不管花费。家里没有的,只管去帐房支银子出去买。”
他实在没办法喜欢孙惠姐,蠢笨至死,后来还自己把孩子闹掉了。
要不是看在孙氏的面子上,他都想搭银子把孙惠姐打发走。养个闲人没什么,养个闹事的闲人就烦了。
“是。”婆子答应着,赶紧去了。
婆子转身回后院,却没去孙氏的正房,而是去了孙惠姐住的跨院。
此时孙氏正在孙惠姐屋里,自那日小产之后,孙惠姐身上就不好。失宠之后她就伤心难过,又乍然失了孩儿,更是悲痛欲决。
请了几个大夫过来,孙惠姐心结难解,药也吃的继继续续,便总是不见好。尤其是今天,突然间身下又见红了,侍侯的丫头吓坏了,连忙去告知孙氏。
孙氏连忙派人请大夫,又放心不下,便拖着病体,亲自过来看她。
诊治完毕大夫开了方子就走了,说的也不过是好好保养之类的话,又叮嘱孙惠姐一定要按时吃药。
虽然孙惠姐年轻,但再这么作下去,要当心以后子嗣艰难。
“老爷怎么说,是不是忙完了就来看我!”孙惠姐看到婆子进门,急切的说着。
去请苏玄秋并不是孙氏的主意,而是孙惠姐让婆子这么说的。因为孙氏也在忙,并没有反对,婆子这才敢去的。
“老爷说……”婆子吞吞吐吐,要说不说的。
孙氏当即叹口气,挥手道:“你退下吧。”
夫妻十几年,她太了解苏玄秋。女人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对他是完全没有用的。
他既然厌弃了孙惠姐,别说她病了,就是死了,他最多吩咐把丧事办的体面些而己。
孙惠姐还年轻,还沉浸在少女的爱恋上,悲痛道:“老爷到底是怎么说的,你原样不动转述给我听。”
婆子不禁看一眼孙氏,孙氏看孙惠姐执意,无奈道:“那你就说吧。”
婆子这才敢把原话转述,尤其是那句我不是大夫。以苏玄秋一直以来的脾气,他这是很烦了。
孙惠姐听完,整个人都呆住了,怔怔坐着,连哭都哭不出来。
“你下去吧,别乱传话。”孙氏对婆子说着,又对身边的丫头道:“你们也下去吧。”
众人赶紧退下了。
屋里只剩下孙氏和孙惠姐两个,孙氏叹息道:“老爷公务繁忙,你何必非要他来,你该自己保养才是。”
“我……呜……”孙惠姐哭了起来,带着近乎绝望的悲伤,“我小产了,老爷看都没来看我一眼。”
她从来不知道,苏玄秋竟然如此绝情。没有了孩子,她是那样的难过,苏玄秋却是完全不管不问,就是回后院,也是去冬至屋里。
“老爷己经吩咐了,你调养看病,银子是随便使的。”孙氏说着。
要说苏玄秋对女人坏,他也并不坏。在金银上,他是从来不吝啬的。但在感情上,他实在太吝啬了。
她是正妻,感情对她不满意了,至少给她足够的体面。妾室在他眼里就是讨好自己的玩意,无法让他欢喜了,他自然不会再理会。
其实她真的些后悔,她不该让孙惠姐进门的。
“我只想他来看看我而己,我……”孙惠姐失声痛哭着。
最初她是因为钱财当妾的,但是后来她是真心喜欢苏玄秋的。现在她在富贵乡里,没了钱财的烦恼,自然想追求精神的满足,也就是苏玄秋的宠爱。
“你该好好保养身子才是。”孙氏不禁说着,“你虽然年轻,但小产伤身,总是要这样哭泣,怕要是把身子熬坏了。听我的话,你先把身子养好了。你就是想争宠,这个样子老爷又如何会喜欢。”
“老爷,老爷……不会再喜欢我了。”孙惠姐哭泣着,恨恨的道:“都是冬至,全部都是因为她!”
孙氏劝的口干舌噪了,只得道:“冬至原本就是我的丫头,给老爷也是我的主意。”
以前还没觉得,现在跟孙惠姐说话,总有一种不在同一思维空间的感觉。好像不管跟她说什么,她都是完全听不懂的,脑里想的,全是她自以为是的想法。
又如此的忌恨冬至,亏得冬至是丫头出身,性又子又温和大度,不然不知道惹出多少事来。
“老爷,呜……”
就在孙惠姐哭泣之时,丫头突然传话道:“孙大夫人来了……”
孙氏听得一怔,连忙起身相迎。
只见孙大夫人扶着丫头进来,孙氏不禁道:“母亲怎么来了,也不派人传通一声。”
“你一直病着,便没让管事媳妇传话。”孙大夫人说着。
她要是提前通传了,孙氏肯定得去二门上迎她。这么冷的天,孙氏又病着,实在担心折腾这么一趟,让孙氏病的更重了。
进了正房之后,婆子们说孙氏在孙惠姐房里,孙大夫人想着许久不见孙惠姐,便索性过来看看。
“母亲快坐。”孙氏扶着孙大夫人坐下。
孙惠姐本欲起身相迎的,孙氏便道:“你床上歪着了吧,母亲不会在意的。”
孙大夫人也笑着道:“你躺着吧。”
丫头倒茶上来,孙氏亲自奉茶给孙大夫人,却不禁问:“母亲这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马上就要过年了,过年的银子,她己经派人送了四十两回娘家。这是她两个月的月银,再多也实在拿不出来了。
孙大夫人脸上一僵,笑着道:“我来看看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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