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冯姨娘就被送走，她使唤的丫头婆子全部打发了。
她所住的院子封闭，屋里金银首饰清点打包，虽入库房保管，却是另有帐本记录。
冯姨娘虽然姨娘，但女子的财产也是留给亲生子女的。冯姨娘要是能活着回来，财产肯定还是她的，要是死了，以后就是苏哲的。
“家庙空置许久，只有两个老尼姑看守，我就做主让她们侍侯冯姨娘。”管事低头回话。
虽然不太清楚冯姨娘为什么会被发配，但她总是苏哲的生母，将来也许还能翻身。给她留下两个老尼姑，虽然说不上示好，但至少也是善意。
苏玄秋并不以为意，只是道：“安置了就好，给哲哥儿的信送出去了吧。”
“己经送出，算算日子，三爷应该在回来的路上。”管事说着，想了想还是道：“夫人的后事，己经准备好，冲冲也是好的。”
苏玄秋微微闭眼，声音中透着一丝叹息，道：“我知道了。”
“奴才先下去安排。”管事回报完毕，只想赶紧离开。
虽然苏玄秋看着淡淡的，其实心情十分不好。看的出来，孙氏的死，还是让他很难过的。
“去吧。”苏玄秋说着，转身欲回正房。
婆子快步进门，看苏玄秋要进门，便在身后道：“老爷，老太君请老爷过去说话。”
苏玄秋眉头微皱，道：“回禀老太君，我此时有事，过些日子再过去请安。”
苏太君此时叫他过去不过外乎一件事，挑选继妻人选。
孙氏与苏太君多年不和，可谓是情份无全，但是孙氏与他却是十几年的夫妻，非要说男女之情真说不上，但感情总是有些的。
他会续弦，但不会在孙氏还有一口气在的时候，就开始讨论继妻人选。
“老太君……”
婆子还欲再说，苏玄秋根本就不理会，径自进了正房。
正房里一片沉寂，孙氏的状况己经越来越不好，每天清醒的时间很有限。就是偶尔醒来，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丫头婆子虽然陪在身边，却都是相对无言。
冯姨娘去了家庙，至于孙惠姐，苏玄秋下令不准她过来，正房也就彻底清醒了。
“老爷……”
冬至看到苏玄秋进门，低头起身相迎。
“夫人怎么样？”苏玄秋问。
“上午时清醒了一会，现在又睡了。”冬至眼中含泪，抬头看向苏玄秋，突然跑了下来，道：“求老爷……”
上午孙氏清醒时一直在找苏玄秋，她本想派人去找苏玄秋，只是根本就来不及，孙氏又晕睡了。
大夫己经说的很明白，孙氏就这两天的事。
孙氏最大的愿意就是苏玄秋能陪着她到生命最后，她不敢要求苏玄秋，但在最后，她还是想为孙氏求一求苏玄秋。
“你倒是个忠心的丫头。”苏玄秋说着，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起来吧，我会留下来的。”
冬至听得又喜又悲，道：“我这就把西间收拾出来，供老爷暂时休息。”
孙氏虽然是正妻，但苏玄秋己经许久没来过夜。这五间正房渐渐就成了孙氏自己的起居室，现在孙氏病着，苏玄秋要留下，自然要再收拾床铺。
“也好。”苏玄秋说着。
冬至带着丫头收拾西间床铺，苏玄秋缓步进东间。
孙氏的起居室，那样的熟悉，又是那样的陌生。当初孙氏嫁过来之时，嫁妆里是有家具的，铺阵了全套新房。那时候他们新婚燕尔，他对孙氏还是有些夫妻情份的。
但是后来……
他先是成了国公爷搬到国公府正院，后又搬至状元府。两次搬迁之后，家具留在理国公府，装修状元府时家具全部重新打造。
他依稀记得，当时孙氏是很开心的，还很高兴的与他说了许多话。
只是当时他的心情一点都不愉悦，婆媳不和是千古难题。他带着孙氏带到状元府生活，对孙氏来说是解脱了，远离极品婆婆。但是苏太君却是他的亲娘，苏商是他的亲侄子。苏太君是很极品，但孙氏的态度也让他很不舒服。
也是从那时起，他对孙氏的态度越来越冷淡。任何一个男人都希望一家和睦，他也不例外。他不会听从苏太君的建议休妻，但并不表示他对孙氏全然不介意。
“老爷……”
突然一声轻唤，是孙氏的声音。
苏玄秋快步走到床前，病至如此，孙氏早如枯木一般，整个人显得苍老无比。
就是现在清醒了，虚弱让她完全动弹不得，连声音都低而不闻。
“我在这里。”苏玄秋声音不由的放软了。
他在床边坐下来，这么近的距离，他看着孙氏。他己经想不起，上次与孙氏这样说话是什么时候。
怜悯，垂爱，夫妻情份，重重情绪掺杂在一起，让他的心情悲痛起来。
“老爷……”
孙氏声音大了起来，伸出枯枝一般的手，努力的想住什么。
己经神志不清的她，五感己经渐失，但就在刚才，她好像听到苏玄秋的声音。
苏玄秋是不是回来了，苏玄秋是不是就在她身边。
“我在这里。”苏玄秋抓住孙氏的手，声音越发沉重。
孙氏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你回来了，你还是回来了，我终于还是等到了……”
她早该死了，却迟迟不能咽下这口气，因为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十几年夫妻，后院来来回回的女人，她一直以为她对苏玄秋早无男女情爱之心，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发现自己如此的不甘心。
一生喜怒全因为苏玄秋而起，最后不见他一面，就这样含恨而终，她死不瞑目。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苏玄秋说着。
孙氏的喜悦让他心情越发沉重，十几年夫妻，他是没有爱过孙氏，却也从来没有想过休弃她。
夫妻之间貌和神离的多了，孙氏对他至少从来没有背叛之心，为人处事也算是厚道。就这样过一辈子吧，不好不坏，许多人都是如此。
“我真的很开心，我知道这些年来，我从来没有让你高兴过。”孙氏喃喃自语说着，“但到最后，你能陪着我，我真的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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