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嘴上喊着要实干,自己说的却都是虚话套话。”
“在他的讲话中,看不到他身为县委书记,团结县委班子,从上至下统一的口径,只能听到各种惊世骇俗的离谱言论,比如他就在一次大会上说,老百姓养鸡可以生蛋,养牛可以耕田,养着你们这些干部呢?有什么用?顿时引起在场干部极大的反感和抗议。”
魏东红摇了摇头道:“这个叶楚文,连这么犯忌讳的话也敢当众说出来,哪个领导看了这条,会不对他产生想法?书记管党,一个都不能搞好团结的书记,能放心让他呆在这个位子上?”
许文忠听得烟都烧屁股了,这才反应过来,不住的赞扬道:“有才,写这封举报信的人太有才了,政治敏感性比我都高,一些平时不太在注意的细节,经他这么一写,言之凿凿的,份量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魏东红点点头,看向刘俊强道:“这就是你说,故事是不是真的言之有物不重要,反正讲好了,信的人多了,假的也能变成真的,这封举报信,有点这个意思了吧?”
刘俊强没有回应什么,只是耸肩笑笑。
刘利群忍不住催促道:“别打岔,你快接着念,看还写了什么?”
魏东红又拿起了信纸,笑道:“别着急,我说了这是个好东西,果然没错吧?下面我念第七条。”
“七,经常性强迫各部门加班加点,搞新的大yue进。”
“叶楚文提出了个什么要起得比老百姓早,睡得比老百姓晚,并将此作为正式干部条例,完全不顾及人不是机器这个事实,为了体现出他的权威,经常凌晨两三点给各级党委、各单位打电话,要求所有人连夜赶往某地,参加所谓的现场专题会议,文山会海,搞得大家苦不堪言。”
“因为山路不好走,翻车致使干部受伤的情况屡见不鲜,有人向他提意见,说现在是一个讲科学、讲求实的年代,又搞以前大yue进那套,简直是开历史倒车,他非但不能接受不同意见,反而指着别人鼻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导致现在已经没有基层干部敢向他提意见了,去汇报工作,也都是捡他爱听的说。”
“嚯,这帽子扣的,谁能扛得住?”许文忠说。
魏东红摆摆手道:“这怎么能叫扣帽子呢?他三更半夜兴师动众,不是一回两回了吧?这是事实吧?他自己是可以不休息,但没有权力让所有人都像他一样,老百姓是人,党员干部就不是人了?”
许文忠只好连连点头。
刘利群干脆在沙发上盘起双腿,听得津津有味。
魏东红去拿茶杯,秦招娣马上先一步将茶杯递了过来。
他喝了一口,砸了砸嘴巴,接着念道:“这一条最有杀伤力,你们听好了。”
“八,扯虎皮,做大衣。”
“叶楚文到处打着省发改委主任瞿祖业和市长胡连生的旗号,自称瞿主任和胡市长都是他的靠山,私下里还说,瞿主任和胡市长对他言听计从,严重破坏了省委、市委主要领导在干群心目中的形象。”
“许多干部虽然对叶楚文的做法十分愤慨,但都被他扯虎皮做大衣的行为给吓唬住了,敢怒不敢言。”
魏东红摘下老花镜,指着几人说道:“怎么样?这条写的厉害吧?就这一条,就把省委、市委都给得罪了,他叶楚文即便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毕竟当初确实是瞿祖业力排众议,将他扶上竹园镇镇长的位子,也是胡连生将他派来沅县的。”
“这样的举报,至少可以堵住瞿祖业和胡连生的嘴,无论最后调查的结果是真是假,在此之前,他们都不能说什么,写这封举报信的人,是个高手呀。”
魏东红指着慢条斯理抽烟的刘俊强说:“俊强,今天你也算开眼了吧?搞政治,有时候就需要这样,要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让领导们一听,觉得就是那么回事。”
刘利群催促道:“别发挥了,快接着往下念吧。”
魏东红有些烦这个黄脸婆,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才又继续往下念:“这一条,你们估计都想不到,角度非常刁钻。”
“九,败坏风气。”
“叶楚文在沅县搞美女办公,他前脚刚到沅县,后脚原省台潇湘频道的美女主持人,就也来了,现在以记者身份,成天跟在叶楚文身边,两人还被人看见,经常一起出入宾馆,影响非常恶劣。”
“不仅如此,叶楚文还不止一次故作风趣的说,他这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很多干部都说,叶楚文就是个花花书记。”
许文忠拍手叫好道:“这下可真是要把叶楚文给整臭了。”
魏东红笑道:“空穴不来风,他跟那个张文曼,八成是有一腿,不然这小姑娘好好的主持人不当,非要跑到咱们这贫困县来吃苦受累干嘛?嘿,这条只要传出去,以后从上到下,他就得臭到底了,还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冠冕堂皇?”
刘利群幸灾乐祸道:“谁也不是瞎子,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再怎么把自己粉饰得道貌岸然,也改变不了伪君子的事实。”
魏东红一摆手,“听我把最后一条念完。”
“十,叶楚文平时嘴上常把‘奉公守纪’挂在嘴边,自己在许多事情上却无法服众,比如同样两家歌舞厅,都涉嫌提供se情服务,但因为其中一家名为蓝雨歌舞厅的老板,和他身边那个张文曼认识,他就给公安局打招呼,不仅不允许继续调查,还把公安局局长张志雄严肃批评了一顿,而另一家凤凰歌舞厅,就非常粗暴的要求有关部门直接将其拆除。”
“又比如,有两个贵州商人,想要拿下鸳鸯山附近的一块地皮,他就亲自出面打招呼,要求各部门一路绿灯,这里面是不是存在不正当权钱交易?希望上级组织能派人调查,还沅县一片朗朗乾坤。”
魏东红看了看刘俊强和许文忠,“鸳鸯山这块地皮,和你们两也有关系吧?”
刘利群插话道:“我看那两个贵州佬,就是给叶楚文送钱了,要不然他怎么会这么上心?”
“扯淡,他叶楚文是什么人?还用告诉你们吗?他是缺那点钱的人?”魏东红一听妻子说话就烦,他虽然知道这一条有点春秋笔法,但也不是替叶楚文说话,只是这事儿和刘俊强有点关系,他不能不搞清楚。
刘俊强耷拉着眼皮说:“我看写这举报信的人,只是大概了解你们县委县政府的内部运作,具体写得还是有点空泛。”
“你别跟我这儿答非所问,我就问你,这件事情,你有没有在里面搞什么小动作?”
“没有。”刘俊强只好信誓旦旦的说道。
“那就行。”魏东红笑道:“空不空泛的先不说,既然有人举报,我看就得查一查。”他指着许文忠吩咐道:“这样,你先把那两个贵州佬控制起来,审一审,看到底跟叶楚文有没有什么私下交易,没有就要还叶书记一个清白嘛。”
许文忠脸色有些心虚,假装有点热的样子,脱下了外套,顺便抹了抹额头上渗出的细汗,“魏县,这个……您也说了,叶楚文不是缺钱的人,咱们就没必要掺和进这封举报信了吧?”
魏东红说道:“怎么没有必要?蒲凤喜的案子,就闹得省委领导都知道了,现在又有人举报叶楚文涉嫌权钱交易,咱们不能主观臆测,究竟有没有问题,要调查之后才有发言权,不能让市委和省委觉得,咱们沅县都是官官相护。”
“你看这信上最后一句,写的是什么?‘我们希望能以这封举报信,让沅县各级党员干部都能鼓起勇气,如实揭发叶楚文的问题’,这话什么意思?说明这封举报信不止是写给市委、省委的,也是写给咱们沅县所有领导干部的,既然如此,我们就更要担起这个责任来。”
魏东红刚摘下眼镜,放下信纸,罗开平就来了。
还没坐下便说道:“魏县,有个情况我要向你反映一下,我们纪委这边刚刚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
他将信递了过去。
魏东红没接,笑问道:“是举报叶楚文的吧?”
罗开平一愣,“你已经知道了?”
魏东红站起来,抖了抖自己手中的那封信说:“这不就是举报叶楚文的那封信?我们刚刚就在讨论这件事情。”
说完,背着手在客厅里走了几步,“看样子,这封信估计是已经传开了,这一传十十传百的,那就和登报上新闻没什么区别了,影响很不好呐。”
罗开平点了点头说:“这举报信上,列举了十条罪状,每一条都写的言之凿凿,叶楚文这回只怕是要有麻烦了。”
果不其然,很快,曾梁、严福祥、张克望也赶了过来。
三人一坐下就说:“有个情况要反映一下。”
魏东红对原来的一屋子人摊了摊手,做个了风趣的表情。
曾梁说:“我们三个,各自收到一封相同的匿名举报信。”
魏东红优哉游哉的仰靠在沙发上笑道:“是举报叶楚文的吧?落款是不是全都是zhong共沅县县委县政府部分干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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