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那人却扭头乜了他一眼,抱着手臂往前走去,竟不搭理他。
金子义这才发现这人正是先前出言恐吓自己的那名叫“阎承”的蛮人,自讨没趣的他挠挠头,跟在人群后走到了火堆旁,不多时,却已手拿羊腿,吃的满嘴流油了。
笑声逐渐回荡在夜空,蛮人们载歌载舞,景王心情大好。
在武理递上那说是“一杯”,实则一大碗酒水后,景王一饮而尽,一股辛辣之意从喉咙贯穿至肺腑,脸腾一下就红了。
但这“一杯”显然只是个开始,随后武理又带着一名名蛮人前来敬酒,说这是某某将军,那是某某族老,一堆乱七八糟的名头之下,是一碗碗浑浊却散发着浓郁香味的酒水。
一杯完了还有二杯,二杯完了还有三杯,三杯之后又是三杯。
景王已记不清喝了多少杯。
叛军之事固然还是压在心底的一块石头,但酒酣面热下,他终究还是放下了心里头的事,只觉五内通达,浑身舒畅。
他笑的满面红光,醉的飘飘欲仙,宛若置身云端。
——
已过凌晨,火堆却烧得依旧旺盛。
“逆...逆贼,那得...得杀呀...”
“现在...可就等着你们的兵马了,蛮王,你可得尽快,不能让...让我们久等..嗝..哈哈哈。”
满面红光的景王仰靠在已醉卧在地,鼾声如雷的金子义身上。
此时的景王耷拉着眼皮,嘴中打着酒嗝,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容模糊的武理,只看得清武理咧开的嘴角中露出的那一排参差不齐的黄牙。
武理虽然也喝了不少酒,但脸色却仅是微红,此刻听到景王的话后,他颔首笑说:
“王爷放心,一切尽在安排。”
景王哈哈大笑,勉力抬起头朝着身旁看去,却见带来的人大都歪七扭八的倒在地上,嘴中说着些听不清的胡话,还有几人则跟疯了一样在火堆旁又蹦又跳,嘴中怪叫连连,一看就是酒喝多了在瞎闹。
见此情形,庆王用力晃了晃脑袋,但不晃还好,这一晃之下晕眩之意更甚,整个人好像飘在空中,一会飞起一会又猛地坠落。
“呼——”
他喘着粗气,一手扶住金子义软绵绵的身子,这才找到些真实感。
武理坐在地上,端起一碗酒水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后笑眯眯的看着景王。
“王爷,我蛮族酿的酒可还合胃口?”
虽然离的近,但于此刻这声音却像是从天边飘来,飘飘忽忽恍若呓语,景王借着酒劲大喊道:
“说什么?大点声!”
“王爷,我蛮族酿的酒滋味如何,与朝廷的宫廷玉液酒相比较差了多少?”武理依旧笑容满面,加大了声音说道。
这下景王是听清了,但却痴笑了起来:
“那没得比!宫里的酒入口柔,还不晕头,你们的酒却跟马尿一样,又辣又苦,哈哈哈!”
“不过是真他娘的烈,太有劲了!”
武理对于“马尿”这个贬称似乎并不在意,笑道:
“原以为王爷酒力尚佳,不曾想喝了这几杯马尿就醉得如此厉害,我蛮族的半大小子可都比王爷强呢。”
景王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金子义身上,打得一声脆响。
“若是喝得宫里的酒,我千杯不倒!”
“你们这些蛮子还喝得过我?”
说完这两句,他又打个酒嗝,痴笑着说:“你...你们喝过好酒吗?”
武理身后的族人此刻已是怒目而视,但这会耷拉着眼皮躺在金子义身上的景王却是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了。
“是吗?那希望今后有机会能尝到宫里的酒,也让我们能一饱口福。”武理依旧笑容满面。
“等...等着吧!”
“待...叛军剿了,秦泽那逆贼的人头...给割了,喝多少都有...哈哈哈。”庆王再支撑不住,转身趴在了金子义身上,含糊不清的说道。
武理凑到景王身旁说道:
“王爷,先前你说在剿灭叛军后,要将北凉交予我们,免征十年赋税,这是陛下亲口说的吧?”
景王摆了摆手,不耐道:“说了说了。”
“陛下不开口,我...我还能说瞎话嘛。”
“哦,那就好。”
武理站起身来,脸上笑容却已消失,那灰暗的双眸变得尤其凌厉。
“赶紧...赶紧集结兵马,明日随...随我出征....”
“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哈哈!”
庆王大笑一声,挥舞着手臂,但很快便往下一倒,不到十息便传来鼾声。
“王爷?”
“王爷?”
并无应答之声,武理也不再喊,面无表情的转首道:“抬下去,不时灌点酒。”
“是!”随即,蛮人们上前来将所有人都抬走。
武理叫上几名族人,背着手离去。
——
屋内。
武理端坐椅中,看着身前的数名族人,他的脸色格外凝重,沉默半响后,他站起身来说道:
“各位,如今,又到了我族至关重要的抉择之时了。”
“这一次的抉择,将会左右我族今后的一切。”
“生与死,存与亡,或许只在今朝。”
屋内之人皆是蛮族身份地位最高的人,既有族老也有将军,此刻听到武理的话后,人人面容肃穆。
阎承性子急,率先开口:“族长,我们要出多少兵马?”
话一落下,武理紧皱眉头,看向他道:“你觉得该派出多少兵马?”
阎承沉吟片刻后道:“上次武奎大王带出了五十万兵马,如今族内兵力大不如前,但若是力求镇压叛军,诛杀秦泽,我想,二十万兵马还是能凑出来的。”
说完此句,他看向武理,武理却是紧抿嘴唇一言不发。
阎承又看向其他人:“诸位,你们觉得呢?”
还是沉默。
“族长,你....”阎承再度看向武理,刚话未说完,便见武理脸色猛地涨红,他伸出五指,暴喝一声:
“先前派出五十万兵马!”
“让数十万个父盼不到儿归,子见不到父还,妻求不得夫回!”
“这次我们再派出二十万兵马,去打那必然是九死一生的仗!”
“又该留下多少等待他们归来之人!”
身材矮小的武理额头青筋泛起,满头白发下,那皱纹堆积的脸在烛光下显得格外严峻,烛火微微晃动,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而这一声暴喝也让阎承脸色一白,竟不知觉往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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