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眠这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还把手圈在嘴巴边,对着徒弟和少年——
“喊累了就来喝点水,然后继续。”
回应他的,是元日一连串“啊啊啊啊”。
荣筝说要教元日出师,还真是尽心尽力,一直折腾到日头西陲。
神采奕奕的五弟子和蔫头耷脑的少年从天边牵马归来。
元日回到陶眠身边,问候一声,就颓然躺在地上,两手两脚散开。
荣筝则坐在另一胡床上,拣了两粒圆润饱满的葡萄,一粒一粒丢进嘴里。
卿云烂兮,乣缦缦兮。
元日望着天边闲闲爬过的云彩,眼下时光被无限拉长。
陶眠和荣筝在旁说着些闲语,前者递了条手帕,叫他擦擦汗,别着凉。
元日把手帕随意地搭在额头,透过帕子卷起的边儿,数着一朵朵游过的云。
他想他会把眼前的这一刻,记得很久。数十年后,他垂垂老矣,还会把这一幕翻出来,从中汲取无限慰藉。
……
如果元日知道接下来的两个月他都会这么过,那么此刻他绝对不会躺得这么平。
荣筝说了要教会元日,但元日在一天内没学会。
荣筝就要继续教。
因为元日没有拿到县案首,所以要继续参加接下来的府试环节,大约在两个月之后。这两个月,元日除了要紧张地温习功课,还要接受荣筝的每日摧残。
“元日,出来玩啊!”
现在每天敲打他窗子的不是陶眠,而是精力旺盛的荣筝。
关于荣姨为什么突然恢复到年轻时的样貌,这点陶眠和本尊都没有解释,给元日留下无尽困惑。
但他现在,甚至有点怀念以前的荣筝了。
不是说要荣姨重新得病,而是他真的不想卯时就去山上晨跑。
千丈高的山,每次他只能爬到十分之一。荣筝通常在他前面数十个台阶,时而回身招手,催他快些。
至于同样被迫早起的陶眠……他用仙术直接飞到半山腰,然后在那里睡回笼觉,等着荣筝元日爬到这里来。
元日曾以温书抗议,但抗议无效。荣筝说他身子骨太弱,来阵风都要把他吹倒。
“考试考得也是体力。你这么弱不禁风,万一写到一半,晕过去如何是好?”
荣筝还振振有词。
可怕的是,她这番言论,竟然说服了蔡伯。
最后的希望熄灭。
从县试到府试的日子有多长,元日就进行了多久的极限运动。
他现在已经淬炼出钢筋铁骨,就算荣筝叫他从山顶往下蹦极,他也能面不改色地睁着眼睛跳。
反正有仙人兜底。
元日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稳定"极了。
这么长久的折磨,他的身子骨竟然还没散,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天选之子。
等到府试当天,是荣筝和陶眠一起敲打他的窗。
那是个极好天气,太阳刚从宅子的屋檐探出头,阳光就铺满了院落。
墙角有一株晚梅,由于花开得晚,褪去冬的凛冽,多了几分妩媚俏丽。陶眠和荣筝便是先后路过那梅花,衣袂轻拂过花蕊。
陶眠心思细,体察到那梅花的存在,半蹲下来,将花盆稍稍向里面推两下,免得谁路过时不小心弄折了它。
荣筝风风火火的,师父才起身,她就到了元日的窗外。
手刚敲了一下窗扉,那窗子就从中间张开缝,露出少年的脸。
“荣姨,我听到你来了。”
少年人贪长,一天一个样儿。荣筝上回见到元日,还是在三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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