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日故去后,陶眠只带着他生前写过的一本随笔,回到桃花山。
他在书中写的大多是自己的闲情逸趣,有关夏晚烟,有关元行迟,还有一篇,专门写了桃花山。
念兹在兹,永世不忘。
不管走出多远,他永远牵挂着那片土地。
元行迟幼年失恃,如今又没了父亲。他消沉了一段时间,那时陶眠陪伴着他,就像当年陪着他的父亲。
好在元行迟内心坚韧强大。故去的人不能再还,生者唯有自勉,方能不负故人临行前的殷殷嘱托。
元行迟这般懂事,陶眠想起年少时那个动不动就被气哭的他,反而有一丝怀念了。
他轻拍年轻人的肩膀。
“想哭就哭,跟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元行迟有些哭笑不得。
“陶眠师父,我都二十七了。”
“别说二十七岁,你就是两百七十岁,在我眼里都是小孩。”
“是是。”
元行迟连声应着,马车已经候在门口了,他帮陶眠提着行李,送他上车。
陶眠将轿窗的布帘掀开,和元行迟挥手,让他快些回去。青年从门口走出,送了很长一段,直到马车越走越远。
在陶眠的视野中,那道清俊的身影在不断地后退,等马车拐过巷尾,便彻底看不见了。
陶眠这才把手中的帘子放下。
其实他可以用仙术,瞬移回到桃花山。但仙人不喜欢这样。
在归程中躺在马车里,随着地势而起落。偶尔乏了就下车买点吃食,马蹄糕、桂花糕、豌豆黄……配上一壶淡茶,消磨春光。
在路上晃荡了将近一个月,陶眠才回到山里。
他砰地推开院门,对着院子里大喊——
“蟑兄,有没有想我啊!”
他记得出门的时候,家里最后一只飞天蟑螂还活着,他把它圈养起来。
结果今天去看笼子,这位蟑螂兄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已经死了。
凉得很彻底,都风干了。
陶眠撇撇嘴,把死掉的蟑螂在山里找个地方埋了。
坟前种下三株草,给它遮点太阳。
沿着山路下山时,陶眠顺手折了一枝桃花,随意地挥来挥去。
他回到院中,给自己做了顿味道诡异的午饭,随后就躺在院子里晒太阳。
日光晴好,鸟雀喳喳叫。
躺在竹榻上晒后背的仙人,懒洋洋地给自己翻了个面。
放眼望去是皓洁的晴空,偶尔飘过一两片云。
陶眠把两只手举高,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数。
“鹅兄走了,狗兄走了,猫兄走了,芦贵妃、乌常在、黄答应都走了,相爱相杀的金鼻虫和传信鸟前几天寿终正寝,新鸟我还没来得及抓……现在连飞天蟑螂也走了。
一狗二丫三土四堆五花六船都不在,六点五弟子不在,元日也不会回来了,嗯……”
十根手指头,轮流曲起又伸直。
陶眠的手臂陡然摊落下来,成了个大字型。
一片淡雅的桃花花瓣被风轻吹,送到了他的视线之中,再飘落额头。
陶眠闭起眼睛吹气,将那片没有重量的花瓣吹落。
现在桃花山,真的只剩桃花和仙人了。
“要不要再养点什么呢……”陶眠翻身坐起来,嘟囔一句,“找找我的麻袋去。”
麻袋就放在他的床底下,陶眠拿出来一只,放在院子里,用扫帚打打灰尘。
然后拎着麻袋出门,寻找零元购的机会。
他沿山路向下,正值春日,桃花山处处生机盎然。
身穿淡青薄衫的仙人就在其中穿行而过,花动一山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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