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眠下意识地接住了花,随之而来的,就是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花海。
最后仙人几乎是逃着从人群中走出,一身馥郁,满捧的花。
黑蛇晕乎乎地从百花之中探出头,这混杂在一起的香气要把它腌入味了。
仙人被它懵懵然的姿态逗得发笑,难得的轻松。他把怀中的鲜花都收入一只小小的翠色锦袋,平平无奇的袋子顿时成了集齐百花的香囊。
陶眠将它悬挂在腰带之上,风把花香送到很远的地方。
他们随便在路边找个摊子,点了一碗素馄饨。陶眠多要一只小碗,用勺子舀出一颗馄饨,放在碗中。
变小了的黑蛇在层层叠叠的袖子布料间张开嘴,一口把馄饨吞进去。又缩回衣袖,等到下一口,再探出头。陶眠和它分享着一碗馄饨,一边吃,一边偷听隔壁桌说话。
他们聊的是边关的战事。陶眠对人间的战争不感兴趣,很多细节听不大懂,但他大致能听得出,朝廷派出的人马,在面对英勇善战的敌人时,最初并不占据优势,节节败退。
后来是军营中突然出了一支奇兵,这支队伍中两个年轻人崭露头角。他们带领着几百人的队伍,借着地形优势,冲破了敌人千军万马的包围,打了漂亮的突围战,成功与大军会合,还带回了许多有关敌军的关键军情。
在那之后,这两位年轻人受到重用,战势被彻底扭转,朝廷一方连连获胜,大败敌军。
三载,这支军队大获全胜,返回王都向朝廷复命。而在战役中表现突出的两人也被天子重用,在接下来的六年,他们数次往返于边疆和王都,每每凯旋,带回来的永远都是好消息。
两人不但在军事上有才能,为人也十分低调。与他们一起吹过牛喝过酒的士兵,也是在很久之后,才知道这两人的真实身份。
一个是两代为相的元家的儿子,另一个,是将门夏家的小少爷。
说起来两人还有着亲缘关系。元鹤的祖母夏晚烟和夏之卿的祖父夏晚钟是亲姐弟,他们两个是表兄弟。
陶眠不认识夏之卿,但他听到元鹤的名字时,既惊讶,又欣慰。
陶眠心中所求其实不多。倘若他此生与元鹤不能再有交集,那么,只要每次听到他名字时都是好消息。这对于陶眠而言,就足够了。
陶眠没有去打听关于元鹤的事。青鸟落在他手边啄来啄去,那就是阿九在叫他回去了。
陶眠在桌上留下银钱,带着吃饱喝足后打盹儿的黑蛇,顷刻间回到玄机楼。
和阿九聊了聊关于锻造武器的一些细节,陶眠便有些乏了。
他打着哈欠,自玄机楼的回廊穿过。黑蛇自他手腕掉落,重新变回本来的身形。
一人一蛇准备回阿九给他们准备好的客房歇息,就在下一层。
此刻虽然已到亥时,玄机楼的生意之火爆却更胜于白日。熔铁的火炉咕嘟咕嘟冒着巨大的热泡,风箱轰轰地响个不停。工匠们在各自的隔间汗流浃背地锻造武器,管事和杂役穿梭在玄机楼的各处,忙得脚不沾地。
进入玄机楼的客人首先会受到管事的热情招待。
毕竟能来玄机楼买东西的客人都财大气粗、身份尊贵。而且都是通过各种关系引荐的,是极其优质的客源。
陶眠一直知道玄机楼的生意很好,不缺买卖做,但之前总是匆匆地来,匆匆地走,没什么旁的心思。
这会儿他闲来无事,就倚靠在铜质的阑干之上,垂着眸子懒懒地俯视。
年轻的小杂役很有眼力见,立马为他端来果盘和茶水。
阑干足够宽敞,陶眠把果盘放在上边。他拿起一瓣切开的苹果,用牙齿叼住,半晌才咬一口。
百无聊赖,他吃着苹果,数着一个个走进来的客人。
有豪绅、有侠士、有伪装成普通人的杀手、有法力不低的修士。
陶眠单手撑着头,上下眼皮又在打架。
就在他实在撑不住,准备回房歇息时,又有两位客人先后跨入玄机楼的门槛。
这两位都是不到二十岁的年纪,俊朗飘逸,风姿无边。
他们均着锦衣,玉冠束发,是富家子弟常见的打扮,倜傥风流。尤其是在后面的那位,一身淡青锦袍,雅致大方,眼眸流转若星,唇角微微上扬,一副有礼却又疏离的模样。
前面进来的那位公子,大概是玄机楼的旧客,一进门便自如地和管事交谈,问近来楼内又烧出了哪些宝贝,让他涨涨见识开开眼。
管事回答得不卑不亢,他如实告知玄机楼的生意都是有一件做一件,客人定好的单子也不好给其他客人看。不过八大匠人闲暇时间鼓捣出来的小玩意,倒是专门有个陈列间,供客人赏玩。
以陶眠的听力,就算隔得更远些,他也能听清楚管事和客人之间的闲谈。
但此刻,那些字句都从他的耳畔溜走,他什么都听不见,天地间只剩下那道淡青身影。
对方似有所感,原本目光在各个工匠的隔间漫无目的地逡巡,却忽而抬起头,和站在几层之上的仙人遥遥相视。
他眼眸含笑,温和地点点头,算作打了招呼。
陶眠却如梦方醒,他的第一反应是拐到柱子后面去,同时没忘卷走盛着苹果的瓷盘。
元鹤。
他怎么都不会想到,竟然会在此地,和对方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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