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只把她视为高高在上的公主,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是后来相处得久了,渐渐地,心底生出情愫。
后来边关战事吃紧,我主动请缨,远离皇都,吃了很多苦,连在帐篷里闭上眼睛,都仿佛有沙子在硌眼皮。但皇天不负苦心人,我在战场上取得了几回小的胜利,逐渐得到信任。皇帝也开始重用我。
我想我总算是不负元家祖训,爱民、忠君,我都做到了。挚友在旁,眷侣相伴,真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再也不会有比那更圆满的了。”
元鹤说起这些事,带着淡淡的怀念。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那些惨祸,他的一生,必是叫人羡煞的一生。
“但这一切都是泡影,是谎言编织成的空梦。”
元鹤的语气渐渐冷下来,眼神也变得乌沉。
“元、夏两家的关系,其实并没有那么亲密无间。我和夏之卿又一起长大,论资历、论才能、论天赋,我们都不相上下。
但皇帝总是对我青睐有加,现在看来这不失为一种帝王术。他意图离间元夏两家,让我和夏之卿变成对手而非朋友。
他成功了,夏之卿对我早已产生隔阂。
我的表兄弟是个做事狠绝的人,我一早就知道。当年我们关系尚亲密,一同出去游玩时,路遇一个偷他钱袋的小乞丐,若是没有我的阻拦,他几乎要将对方打死。
他毫无容人之心,绝不允许他人觊觎他的东西。不知何时起,他把我视为眼中钉,交谈时,言辞偶尔不免过激。我当他年纪小,不与他计较。到头来,我的这种纵容,成为反手扎在我至亲心口上的刀。
而连襄……她早与夏之卿勾结在一起。我连她是否对我有过真心,都无从得知。”
元鹤说到这里,闭了闭眼,深深地缓一口气,似是心中有百般仇怨无从宣泄。
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至于皇帝……我们元家三代忠君,完全是个笑话。元家炙手可热,我爹对此早有警醒,为人处世已是低调内敛至极,也时常教育家人和下人,不得仗势欺人。
然而元家这种‘毫无污点’,反而把它架在了火上。一纸‘谋逆’,让我们元家彻底覆灭,甚至不留给一丝辩解的机会。”
元鹤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声音都在微微颤抖。他很久没有再开口,像是在努力平复心中激起的情绪。
陶眠始终沉默听着,直到现在,他才开口问对方。
“夏之卿陷害了你们元家,是么。”
“……是。”
元鹤提起了夏之卿送给他的雕像。
“那个琥珀雕像,雕刻的,其实是鸢。
它是前朝皇帝陆远的珍藏之物,我们元家,据说,是陆远的后代。”
陶眠听元鹤说话的时候,手里卷着一本药经,是小神医忘在他这里的。
他把书卷成筒,又松开,再卷起,翻来覆去。
当听到陆远这两个字时,陶眠的手力一卸,书啪嗒掉在地上。
陆远,一个听起来有些遥远和模糊的名字。
陶眠能单独回忆起他的只有那一幕,陆远陆遥,还有流雪随烟,他们一起在冷冰冰的皇宫里讲笑话。
再之后,陆远这个名字,就和他的二弟子陆远笛联系在一起。想起远笛的死,便很难不记起陆远。
陆远笛不是怀着对陆远的恨意而死的。
陶眠不会、也没有必要为陆远开脱,但真正杀死他的二弟子的,不仅是陆远下的毒,还有那名为孤独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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