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苍离开后,张诚还在原地站了半晌。
把心底的猜测说出来也并不是一时冲动。
如果没什么意外,太后一旦薨逝,他就是守皇陵的命。但如果立了功劳,说不准还能荣退。
他这些年也积攒了些家当,在宫外买了宅子、收养了个孩子。
若能出宫安享晚年,谁又会想去守皇陵呢?
揭露药的问题,也算是他忠心护主,是立功。这种事牵涉甚大、风险也大,但富贵险中求吗?
纠结了那么久,如今受晋苍的触动把话说了出来,张诚觉得,反正也没有退路了,那便去寻皇帝禀告吧!
张诚求见皇帝的时候,皇帝还以为他是来汇报太后和晋苍会面情况的,便允了。
一开始,张诚的确老老实实地说了晋苍和太后说的话,只除了太后说的要回衡川府的那些话。
太后说了“谁也不能告知皇帝”,那这些话就不能从他口中说出来。
皇帝听完,知道母后已经接受了现实,便摆了摆手让张诚退下。
张诚狠了狠心道:“今日听晋公公问起娘娘近期饮食、都用哪些药,奴才猛地想起有一事不妥。”
皇帝眉头微皱,看着张诚。
现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实在不宜多生事端啊!
但张诚还是把自己的猜测都说了出来,末了道:“因是猜测,奴才也不敢确定,便又和晋公公多说了一会儿话,问他这两年太后的症状,倒越发怀疑了。”
他这话说得,好像他今日才怀疑太后的药有问题,一有了疑心就禀报陛下,端得是忠心耿耿。
皇帝却知道,这种事没有几成把握,一个太监岂敢把胡乱猜测告诉他?
也就是说,张诚凭自己的经验,认为太后的药很可能有问题!
纵使在这种烽烟四起的时候,皇帝还是听得又惊又怒!
有人能对太后的药下手,自然也能对他的药下手!想到自己的命不知不觉地握在别人的手中,他就不寒而栗。
“你很好。”皇帝冷声道,“你既懂医术,就在娘娘身边仔细服侍,可别再出什么纰漏了。事情没有清楚之前,你知道该怎么做?”
“我一定封好嘴巴!”张诚指了指自己的嘴,缩了缩脖子。
皇帝让张诚跪安。
又急命东缉事厂督高金良去一趟大理寺,告诫晋苍不可多言。
晋苍得知张诚果然将此事汇报给了皇帝便放心了,忙道:“我明白。此事有劳高公公费心了。”
高金良是晋苍的后辈,哪里听过他这些低声下气的话?此时也不由得唏嘘道:“都是为天家做事,晋公公安心吧。”
安心认罪,安心赴死吧!
当夜就有东缉事厂的人请了宁安宫的好些人去问话,并把宫里备用的各种药物也拿走了。
这些事都在夜幕中悄悄进行,尽可能不惊动人。
张诚见东缉事厂的人果然行动了起来,但也没有他什么事了,松了一口气之余,又有些失落。
看来是福是祸,还得等最终结果?
晋苍见了太后一面,本来该了结遗憾了,谁知又得知了这样的事。
可是辜鸿等人哪里还容他再拖?
便劝道:“晋公公,太后娘娘身边有的是人服侍,不用你挂心!你若真为娘娘着想,还是快点认罪伏法吧!天下之人都还等着呢!”
“认罪后如何?一杯毒酒还是斩首示众?”晋苍问道。
辜鸿垂了垂眸:“判决是凌迟处死。但我朝建国以来,历任君主均宽仁,从未有过凌迟的先例,最后多半会改判斩首。你可放心。”
晋苍苦笑:“多谢辜大人安慰。”
虽然都是死,斩首至少还能来个痛快。
晋苍没有再拖延,果断地签字画了押。
是他对皇室心存怨恨,利用娘娘的信任和施家勾结,冒用了先王印信和仿写娘娘笔迹,意图挑起藩王之乱……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这些小人的私心谋害,和娘娘、和先王无关。
…………
拿到晋苍的认罪卷宗后,辜鸿和锦衣卫指挥使傅冲一起去了诏狱,见了承恩公施令嘉。
施令嘉进入狱中两日了,一直没有人提审他,他却更加心凉。
这是不必审,直接让他认罪了吗?
看到辜鸿和傅冲联袂而来,施令嘉腿一阵发软,不由得抖了起来。
“国公爷,想必你也知道是什么情况了。”辜鸿面无表情地看着施令嘉,将晋苍的认罪文书给对方看。
施令嘉颤抖着一字一句看完晋苍的认罪文书。
“承恩公府是主谋?是我们父子背着太后策划了此事,连潞王和永安王一并算计在内?”施令嘉不可置信地说,“辜大人,你可真看得起我啊!”
不用说,这份认罪文书必是辜鸿拟的,这是有多大的仇啊?
辜鸿淡淡地说:“国公爷难道不认吗?若没有此事,您现在不过是衡川府一乡绅,哪能有如今的地位?也并不是下官栽赃陷害,人证物证都是有的。若说主谋不是施家,您说是谁呢?”
是谁呢?
虽已有了替太后挡罪的心理准备,但死到临头施令嘉还是有了一些怨怼。
他不做国公爷,也能做王爷的舅舅,在衡川府逍遥自在,又哪里比在京城当这个空头国公差呢?
施家那么多人受太后的恩泽,就拿施伦来说,要没有太后的关系,能一路顺风顺水地做到总督?
凭什么死的是他和他的儿孙呢?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看到施令嘉神色百变,傅冲道:“国公爷,请以大局为重。”
大局为重?
施令嘉终于忍不住落泪了,从前他站在皇帝舅舅的角度,谴责那些不顾全大局的臣子,现在轮到他来“顾全大局”了。
天道苍苍,报应不爽。
“我和世子要处斩,其他成年儿孙流放边疆,宽赦女眷和未成年男丁?皇恩浩荡,真是皇恩浩荡。”施令嘉似哭似笑,“好!我认了!谁叫我是太后的弟弟,皇帝的舅舅呢?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哈哈!”
唉,又疯了一个。
辜鸿和傅冲面无表情地看着施令嘉签字画押。
他们这种办案的人,心肠不冷硬都不行啊。
从锦衣卫衙门出来,辜鸿仰了仰头看了看天,突然道:“今日倒是个好日子。”
“走吧,去和刘尚书汇合,写结案奏折!”傅冲没什么心情讨论天气。
兔死狐悲,今日为皇权牺牲的是施家,来日未必不是自己。
纵使结了案,又有什么可欢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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