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殊是初春从仰光启程回大湾的,走的是海路,他们将在马喇甲短暂补给,就直奔大湾。
春天的安达曼海,洋流是从北向南的,从仰光到马喇甲,正是顺风顺水。
海域东西两侧岛屿众多,沿着曲折的海岸线航行,能看到崎岖高峻的海边岩壁、茂密的热带雨林,自然风光秀丽迷人。
普吉岛也在这片海域上,姜殊和杨棋在这里训练水师。
空暇的时候,将士们也会出海钓鱼、游泳。
海水碧蓝而清澈,岛上草木繁盛,绿意葱葱,其风光之迷人,难以言喻。
大海船扬帆起航,穿越这片美丽的海域,将士们有回乡的兴奋,也有对这片海域的不舍。
清晨,杨棋躺在甲板上,双手枕在头下,望着蓝天上飞翔的海鸥。
姜殊过来,在杨棋身旁躺下,还翘着二郎腿。
“大人回朝,是为了首辅之位,如今只怕已经当上了。你作为长子,应该常伴大人身边,处理人情往来才是。”杨棋慢慢说道。
姜殊轻笑:“你也和他们一样,说这些话……你知道我的,最不耐烦和那些官员勋贵打交道。这几年在仰光,多亏了你。”
暹罗国王杨书是杨棋的堂兄,借着这层关系,缅甸和暹罗签订了军事、贸易合作协议。
和爪哇、天竺的往来,也仰仗杨棋不少——打出“杨”字大旗,就让人想到威名赫赫的杨安,都愿意给他几分面子。
“他们哪里是看在我的份上?是看在我背后的姜家、姜总督!”杨棋脸转向姜殊,认真地说:“这一回姜衡的亲事场面盛大,人们难免问起你,到时候你又怎么说呢?”
“我怎么说?”姜殊笑道,“我是姜家大公子,我看上一个女人,管她是太后也好、女王也罢,我都要得到她。不论是巧取豪夺,还是威逼利诱,我都要得到她。就这么简单!”
“豪气!”杨棋哈哈大笑,“果然是我杨棋追随的姜大公子!”
姜殊给了杨棋一拳:“你这话让你爹听到了,又得捶你。”
“他捶我做什么!”杨棋不在意地说,“长子嫡孙……你是姜大公子,我们杨家是姜家的私兵家将,我不追随你追随哪个?你姐吗?大小姐有钱勇的兵马,也用不上我。”
“只有你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没了我就要完蛋了。”说着,杨棋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你这厮找死!”姜殊作势跳起,要打杨棋。
杨棋一咕噜爬起来,撒腿就跑。
姜殊就在后面追着,虽然叫嚣着要打杨棋,却没有拔枪。
两人在船舱上追逐了一会儿,姜殊终于追到杨棋,扭打了几下,扣住杨棋的肩膀恶狠狠地说:“以后还敢不敢胡说八道了?”
“不敢了,不敢了!求大公子放过小的吧!”杨棋装腔作势地求饶。
周围的亲兵都忍俊不禁、视而不见。
主舰上的将领、亲兵大多是“军二代”,是特种营将士的儿子,和姜殊、杨棋从小一起摸滚打爬着长大的,早见惯了姜殊和杨棋打闹。
两人打闹了一会儿,外头太阳也升起来,嫌甲板上热,便坐回船舱里。
歇了一会儿,姜殊说道:“你这话确实没道理……我爹娘对我寄予厚望,也是很疼爱我的。否则……哪能让我来仰光驻军?你们也不能到我身边。”
杨棋笑道:“我开个玩笑,你又急了。是你自己小时候说的,姜衡长得像夫人,斯文俊秀,最讨长辈喜欢。你呢,长得像苏家人,高大粗莽的,一看就是杀猪匠……”
“你才杀猪匠!”姜殊没好气地说。
长相算是他心中一痛……小时候,就连姐姐都喜欢衡儿多一些,那些表姐妹们,更是喜欢和衡儿玩。
也就萧瑢和别的女子不一样,不喜欢那些文质彬彬的,一眼看中了他的不凡!
看姜殊神色复杂,杨棋安慰:“其实长得像苏家人也是有好处的……如今南洋谁不知道苏大老爷?最大的人口和军火贩子!你这位表叔,就喜欢你。”
姜殊心气平了一些……确实,和阿衡相比,苏家的老舅公、表叔们都喜欢他多一些。
两人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杨棋回到正题:“这次回去,还是得说服你爹娘,把你和萧瑢的婚事办了,不然有了孩子……就不好听了。”
“有什么不好听?女王的孩子,管他父亲是谁,都是王子、公主。”姜殊说道。
“那孩子姓什么?跟着萧瑢姓萧?还是随缅甸王室姓孟?”杨棋劝道,“知道你不在乎这些,但是世人在乎,你父亲在乎。再说,你的孩子,该有更广阔的天地,难道就窝在缅甸这个地方,和孟康抢继承权?”
听到继子的名字……姜殊叹了口气。
孟康不是缅甸先王的儿子。
萧瑢谋划缅甸的国土,自然不能生下带有缅甸王室血统的孩子……否则这个孩子长大,又把江山还给孟家了。
萧瑢在先帝心腹太监仇良护持着逃亡时,身边是有护卫的,这些护卫后来一一死在流亡途中。
而孟康,就是萧瑢和护卫统领的孩子。
这个护卫统领,是先帝的死士,只有代号、没有姓名。后来,在缅甸动乱中,这个人也死了。
姜殊没有问萧瑢和这个人有没有感情,因为孟康的出生本身就是一个阴谋,一个针对缅甸王室的阴谋。
孟康的父亲,可以是这个护卫统领,也可以是其他人,只看萧瑢的选择而已。
但是……多年相伴,从北到南的逃亡,多半还是有感情的吧?
姜殊没有问,也没有追究,何必和死人相争呢?
但他知道,萧瑢对儿子孟康是有感情的。
抢孟康的位是势在必行,也是一早计划好的,但虎毒不食子,萧瑢并没有害孟康之心。
“我的孩子自然姓姜,但继承缅甸王位的孩子只能姓萧。只有姓萧,才是一个新的王朝,消除缅甸先王的影响。”姜殊正色道,“可孟康也是个固执的,明明已经知道自己身世之秘,让他改姓却不愿意。”
萧瑢提出让孟康改姓萧,立他为王储,可孟康倔强地拒绝了。
“这孩子……被那些缅甸遗臣教偏了。可那些缅甸人,又不能都杀了。”姜殊恨恨道,“我想送孟康去京中国子监读书,让他接受儒家文化的熏陶。”
“也行……他是藩属国王子,本来就有资格进国子监。”杨棋赞同。
虽然萧瑢去年发檄文讨伐施太后、激怒了皇帝,问题倒不大。
皇帝再不满,也不会派人去为难孟康这么个小孩子。
从血缘上来说,孟康还是皇帝的侄孙……
在皇室说血缘亲情是很可笑,但只要不是丧心病狂的人,都不会去杀一个对自己没威胁的晚辈。
说了一会儿孟康的事,杨棋笑着打趣:“你这是爱屋及乌,全天下最好的继父了。只盼孟康那小子明白你的苦心才好。”
姜殊想到孟康对自己掩饰不住的戒备,苦笑道:“但求无愧于心罢了。”
继父不好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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