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玦早就做好了被皇帝质问的准备,此时施施然说道:“父皇承天景命,威加海内、御宇四方,海内黎庶莫不臣服!儿代天子守藩篱,虽远在天涯,亦时刻思念父皇、不忘父皇教诲!”
“安南离开我朝数百年,新近收复,百姓对祖国感情复杂,既钦羡又警惕,唯有公正大义,可定民心。因此,得闻施太后之逆行,儿臣慨然上书,为大义尔!”
萧玦慷慨激昂,姿态恭敬却不谦卑。
他的话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想要藩属国臣服,大义也是不可缺的。
但是!坚守公正大义就要讨伐亲祖母?
人皆私其亲,你闭嘴也没人说你!
皇帝冷笑:“好一个‘公正大义’,你是在教朕怎么当皇帝了?”
他后悔了,他就不该召这逆子回京。
萧玦“噗通”一声跪倒,叩首道:“父皇息怒,儿臣绝无此意!”
“是谁挑唆你的?左长史曾桐也没拦着?”皇帝吸了一口气,问道。
要不是一国之君的涵养,他现在就该把桌上的镇纸、笔架砸到逆子头上!
“无人教唆。儿臣看到朝廷邸报,心中惊骇、悲愤、羞愧……拟檄文时,曾长史并无劝阻。”萧玦恳切地说。
邸报?曾桐?
朝廷邸报是由内阁发出的,曾桐是章成贺的旧属……难道说发檄文的事是章成贺暗中示意的?
以当时章成贺咄咄逼人的姿态,确有可能。
但是,檄文来得太迅捷了,还是缅甸、安南、琼海三地同时发出……不是他看低自己的内阁,实在是朝廷办什么事都拖拖拉拉的,哪有这个速度?
总而言之,皇帝觉得章成贺嫌疑不大。
看着阶下诚惶诚恐的萧玦,皇帝没让他起来,而是继续问道:“藩王不得插手地方政务、不得与官员勾结,你和莫明关系不错啊?”
“父皇明鉴,我和莫总督就是礼节上的往来。至于煤矿,是在我的封地上发现的,按律获得分成。”萧玦坦然道。
“不是煤矿的事。檄文真不是莫明的授意?”皇帝追问。
在皇帝心中,耿耿于怀的还是檄文一事。
金銮殿状告太后、三封檄文、天下抗税……是他登基以来最大的危机,也是最大的耻辱!
经历了这个事,令他对文官集团都更加警惕了。这些读书人,口口声声忠君爱国、公正大义,其实不过是为了权力!
萧玦恭敬答道:“檄文是王府属官草拟,儿臣润色后亲笔书写。至于莫总督,他从头到尾没有参与此事。父皇,莫明当年进京会试铩羽而归,连个进士都没中,臣看过他写的公文,才华只是一般。我这檄文花团锦簇、文采斐然,是他写得出的吗?”
“你还挺骄傲的。”皇帝简直要气笑了。
这逆子肯定是对蔡慧妃一事怀恨在心,故意来气他的。
檄文的事,锦衣卫都没查出幕后主使,看来在萧玦这里也问不出什么了……以这逆子的脑子,就算莫明暗中布置了什么,他恐怕也分辨不出。
说不准连他身边的人,都被人收买了!
对莫明的能力,皇帝还是比较认可的。
能够布局十年,安插探子到邻国殿前大将军家中,就算幕后是姜丰的授意,莫明这执行力也很惊人了。
萧玦这十来岁的孩子,还不得被莫明玩弄于股掌之中?
想到这里,皇帝的气倒是消了些……自家儿子心地不坏的,就是被人蒙蔽、教唆了!
“起来吧!”皇帝淡淡地说。
萧玦毕恭毕敬地站起,因跪得有些久,腿还有些抖……心里却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躲过一劫了?
还是装傻有用!
皇帝宁愿要个傻儿子,也不愿要个不孝子。
无法再追究檄文的事,也无法再追究幕后的主使……皇帝叹了口气,这件事恐怕只能到此为止了。
也怪傅冲不中用,锦衣卫在他手中,要查什么都查不出,若是陈璋还在……
陈璋啊!
看着萧玦发抖的样子,皇帝淡淡地说:“你已是王爷了,脾气也该硬一些。代天子守藩篱,你这个样子守什么?”
萧玦忙点头:“父皇说得是,儿臣一定会自勉。”
反正现在,父皇说什么就是什么,到了安南还是他自己说了算。
在萧玦心中,给他送金子的莫明比皇帝好多了。
皇帝又说道:“过两年你娶了阮氏后人,能够赢得安南人的支持,在督抚面前也有底气些。朕让你们到地方就藩,不是让你们做笼中鸟的!”
近些日子,三皇子的生母常在他耳边念叨,想让儿子分封瀚海。
真是被宝石迷了眼!
萧玦在安南尚且如此,其他皇子到了瀚海,还不是成了施伦手中的棋子?除了九皇子萧玮,他是岑家的外孙,施伦恐怕拿捏不住。
提到婚事,萧玦更高兴了。他现在有的是金子,婚礼肯定办得体体面面的,只怕比太子娶妃也不差什么!
萧玦高高兴兴地回到宣和会馆,朝臣们松了口气,看来安南无事啊!若像去年那样动荡,朝臣一不小心也受牵连,还是天下太平的好啊!
皇帝从萧玦这里没有得到答案,但对章成贺的不满却还是加深了一些。
不久之后,去淮扬查访的人也回来了。
金陵城外避税码头的事,也呈到了御前。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这个避税码头是那几家漕商的私产。但锦衣卫查明,这只是被推出来的替死鬼,背后和章家脱不了关系。
“我们没有查到确凿的证据,章家似乎早有防备,在我们赶到之前,把账册都毁了。”负责此事的锦衣卫镇抚使秉道,“但是金陵各家商贾口供,这码头和仓库就是章家的产业。”
皇帝看着奏报,心情很不好。
这些挖国家墙角的蛀虫!堂堂一国首辅,竟然私设码头拦截国家税银,就是抄家流放都不为过!
原来如此,怪不得章成贺突然就在姜丰手中败下阵来、上旨乞骸骨!原来是有把柄在姜丰手中。
这乞骸骨还真的“乞”,慢一步就尸骨无存了。
更可气的是,姜丰明知此事,却拿来做把柄要挟章成贺,而不是上奏朝廷。
这一个两个的,竟然都对挖国家墙角的事如此淡然!
满朝朱紫贵,竟无一忠臣?
那镇抚使见皇帝半晌不语,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发现皇帝阴沉得如暴雨将来……心中也不禁忐忑了,皇帝该不会气出病来吧?
现在只等皇帝一声令下,他就拿章成贺下诏狱!没了物证又如何?酷刑之下,没有不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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