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儿就是你的生辰,我和你娘想为你办一回生辰宴,衍儿觉得如何啊。”
他口吻亲昵,就像是个慈父。打起了感情牌。
“为父记得,你年幼时最……”
慕衍却冷笑:“有话不如直说。”
没必要拐弯抹角。
以前也没见慕仁启对他的生辰上过心
这里的人,都不欢迎慕仁启。没人添茶也没人请安。就连儿女身后的奴才阿无,看着他都一脸警惕。慕仁启忍了。难得没有去计较。
“你身子弱,凡事别动怒。可得养仔细点。”
“这几天冷的厉害,倒在院里的水瞬间都能冻成冰。你们二人注意保暖,为父瞧着,今日穿的过于单薄了。”
“那就得问问继母了。”
慕衍将帕子压在唇角,轻轻咳嗽。
“年关将至,各房都添置了冬衣,家里的奴才也没落下,我和小妹身上穿的却是旧裳。棉花也不厚实,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层。”
“我倒无所谓穿什么,左右哪天闭眼去了,免得浪费银子。可怜我小妹,别家小姐绫罗绸缎,钗环珠佩,她身上的首饰却都是过了时的。”
慕衍轻扯唇瓣:“怎么,家里竟穷酸成这个地步了?”
他说话是真没客气。也没给慕仁启台阶下。
慕仁启不管他们,可从没想过苛待他们。
他有眼睛。也知道这两人的日子不好过。
只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不愿去追究罢了。
可现在用得着慕凝,他当然愿意摆出态度。
他开始发问慕夫人。
“怎么回事?”
“你就是这样当家的?”
卢艳身旁的老婆子连忙弯下身体:“哎呦,夫人怎么可能会漏了少爷和小姐。她早早就吩咐了老奴,请人过来给两位量尺寸。”
说着,她给自己打了一嘴巴:“是老婆子我年纪大了,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说着,她甚至跪到地上求饶。
“是婆子老糊涂啊!求老爷责罚。”
真是养了个好心腹!
慕凝都要夸她好演技了。
卢艳适时骂她:“自然要罚,还得重重的罚!你这老东西!这么重要的事竟然也能忘,好在少爷小姐是懂事的,这才不至于怨我,不知情的还以为我这个继母歹毒,克扣他们兄妹。”
这一唱一和的,实在无耻。
卢艳还要说什么,就对上慕仁启警告的视线。
她心下一凛。不得不低头。
她露出个愧疚的笑意:“说到底还是怨我,咱们府上事忙。难免有些疏忽,之前我也魔怔犯浑,想着敏玉她大阿凝一岁,合该为她先张罗婚事,左右是亲姐妹,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不论是谁上花轿当太子妃,都是咱们慕家的姑娘,不用太计较别的。”
这种话说出来,她不害臊,慕凝都要为她害臊了。
她甚至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合着,她卢艳顾全大局,是慕凝小肚鸡肠了?
你们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吗?
没见过,没关系。
现在见到了。
卢艳继续她的表演:“娘给你们赔个不是。”
“是我疏忽,你们怨我也是应该的,可老爷是你们的父亲,他是站在你们这边的,为此也狠狠让斥责让我莫痴心妄想了。太子是娶阿凝的这点谁也改变不了。孩子,你们可不能因为我的一时糊涂去迁怒于他。”
卢艳也自以为伏低做小了。
这话却没一个字,是慕凝爱听的。她噗嗤一声笑开
卢艳:“怎……怎么了?”
慕凝才不吃她这一套:“继母这张嘴也实在厉害,都能去佛堂开光了。也不难怪年轻那会儿,把我爹迷的神魂颠倒,家都不愿回,一心和你厮混。”
如今没法了,又求到她跟前。
脸都不要了,慕凝可不会帮着拾起来。
什么孝顺,她也顾不得了。
这层遮羞的窗户纸,被慕凝狠狠戳破。
她说。
“原来,敏玉妹妹不自爱,婚前失贞是继承了继母的衣钵。”
慕凝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慕衍根本来不及拦她,索性也不拦了。
而慕仁启和善的伪装也彻底褪去。他是老子!私下那点事,是慕凝这个小辈能说三道四的吗!
他彻底沉下脸:“你娘已经道不是了,还要她跪下来道歉吗?果然疏于管教,言行如此大逆不道!”
她这次过来,本想着慕凝好好谈,嫁妆什么的绝对不会亏待她,会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可慕凝却蹬鼻子上脸了。
慕仁启说一不二的威严被侵犯。
他怒,可这里有人比他还怒。
“疏于管教?爹这是指责我?”
慕衍还记得,娘亲柳氏得知慕仁启养外室后,提前早产,生下小妹血崩。那时慕府上下全乱了套,没一个能做主来掌管局面。偏偏慕仁启这个罪魁祸首还在外面风流快活。
柳氏倒在血泊里,脸上失去血色,却笑着让眼泪糊了整张脸的自己上前。
她温柔的慕衍搂在怀里。
“你记住,娘的私产全锁在了柜子里,不多,是这些年攒下来的,开柜的钥匙在我最喜欢的那根簪子里藏着。”
“衍儿,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两个。”
柳氏是陪慕仁启穷过来的。
当初,她认定了家徒四壁的穷酸书生慕仁启,非要嫁她,不惜和娘家闹掰。
这些年尝试联系他们,甚至多次生了回娘家看望二老的念头。
偏偏事与愿违,慕仁启考中后,被派遣外地上任,每三年换个地方,路途迢迢的同时,她后来又怀了慕衍。
生下慕衍后,孩子又离不开娘,慕仁启这边又需要她照拂。
以至于临死前,也没能在父母面前尽孝。
她眼里流下晶莹的泪珠。
她这一生,真是可悲。
为了一个慕仁启,背弃了一切。
莹莹烛火下,她的气息越来越弱。却努力的想要多看慕衍一眼。
那一眼包含着爱意和羞愧。
可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唇艰难的动着,再也发不出一个声,唇形却能认出。
柳氏无助的再说。
“阿衍,娘的阿衍。”
慕衍到现在都记得那天。天阴沉沉的,柳氏断了气后,身体越来越僵硬。而他再也哭不出来。
所以,这里最没资格说慕凝的,就是慕仁启。
慕衍站起来。他的手按在桌上支撑。再不是穿着铠甲身子挺直的威风凛凛,而是虚弱的弯下脊背。
可即便如此,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也要为慕凝撑起一片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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